牛嬷嬷偷偷抬头,想看看主子们的脸色,可是却正撞上朱玉戏谑的眼神,牛嬷嬷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她是魏老夫人的陪嫁丫鬟,朱玉父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这对父子,老的那个贪花好色,但好在还是好面子的,多多少少顾及一点脸面。
而这个小的,却是彻底的连脸都不要了,一个连自己亲妹妹都能奸杀的人,早已不能称之为人了。
牛嬷嬷知道,一旦魏老夫人要找个人顶罪,那这个人一定是她。
否则,朱玉看向她的眼神为何满是戏弄和嘲讽?
......
正在这时,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没有行礼便开口:“老夫人,刑部来人了,他们让咱们把世子爷交出去呢!”
镶银乌木箸被重重拍在桌子上,魏老夫人抖着嘴角怒道:“他们算什么东西,吃了熊子豹子胆,敢来宝庆侯府抓人,侯爷呢,让侯爷去和他们理论!”
丫鬟大着胆子说道:“侯爷下朝就没有回来......”
“那就让二老爷、三老爷、五老爷全都过去,伯府养了他们这么多年,也该是他们出力的时候了!”魏老夫人嘶声大喊。
丫鬟们退出去,分别往几位老爷的院子而去。
魏老夫人口中的二老爷,便是宝庆侯的庶弟,也就是朱清和朱信的父亲,而三老爷和五老爷,则是宝庆侯的堂弟。
宝庆侯府人丁并不兴旺,甚至长房还是一脉单传。
魏老夫人的公爹还在世时,便留下遗嘱,宝庆侯府三代之内不分家,从魏老夫人那一代算起,朱玉是第三代,因此,宝庆侯府还没到可以分家的时候。
即便如此,到了朱玉这一代,宝庆侯府也只有六名男丁,其中两名还出在魏老夫人最不喜的二房(庶房),而长房则仍是一脉单传,只有朱玉这一棵独苗,这也就是魏老夫人为何独宠朱玉的原因了,其他的孙儿全都和她没有血缘。
片刻之后,三位老爷便不情不愿地出现在燕侠面前。
与“名”满京城的朱侯爷父子相比,这三位老爷就是透明人,他们虽然在外面都有差使,可也都是可有可无的闲职,宝庆侯府八成的资源都给了朱侯爷父子,分到他们每房的,连一成都不到。
所以,他们索性就躺平摆烂了,反正魏老夫人也不想看到他们有出息,不当职时遛遛鸟听听戏,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可想而知,这三位老爷临时被老夫人叫出来,那就纯粹是来走过场的。
燕侠高声说道:“刑部捉拿人犯,任何人无旨不得阻拦,请问几位老爷,可有圣旨?”
什么圣旨,谁还能未卜先知,知道你会在今天登门抓人,提前到宫里请道圣旨啊?
当然没有。
这种场面燕侠见得多了,此刻他看着三位老爷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尴尬,便冷哼一声:“看来是没有了,那请问,是你们把朱玉主动交出来,还是我等自己进去抓人?”
三位老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三老爷的身子晃了晃,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身后的小厮连忙将人扶住,带着哭腔喊道:“三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另一位小厮抹着眼泪对燕侠说道:“燕世子,三老爷这两日读书废寝忘食,身体撑不住了......”
燕侠大手一挥:“那还等什么,快去看大夫吧。”
两名小厮如获大赦,抬起三老爷就跑。
让三老爷为世子爷出头,先要问问三太太答不答应,当年若不是被人撞见,自家小姐就被世子爷祸害了,别说什么堂兄妹,世子爷那可是连自己的亲妹子都能下手的。
那次之后,世子爷还在府里作威作福,反倒是自家小姐被远远送走,至今也没能回来。
所以今天这事,三老爷不装晕倒,难道还要为世子爷据理力争吗?
他们跑得飞快,一眨眼就没有了踪影。
二老爷和五老爷气得想骂娘了,好你个老三,竟然连装病这招都想出来了。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五老爷,刘姨娘刚刚摔了一跤,您快去看看吧。”
五老爷松了口气,忙冲燕侠拱拱手:“燕世子,真是不巧,我那妾室身怀六甲,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燕侠便善解人意地说道:“五老爷膝下只有两位千金吧,那姨娘怀的这一胎可出不得差错,五老爷快去看看吧。”
五老爷:“好好好,那我就去看看?”
燕侠:“去看看吧。”
五老爷在二老爷肩上重重一拍:“二哥,那小弟就先走了。”
没等二老爷瞪过来,五老爷便一溜烟地跑了。
终归是二老爷承担了所有。
别人能跑,他不能,他是庶子,而且他还是长房的,朱玉是他的亲侄子。
二老爷藏在衣袖里的双手紧握成拳,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还请燕世子体谅,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说完,他大声说道:“燕世子,我那侄儿光风霁月,岂是胡作非为之人,今日之事,只要朱某还站在这里,就决不会让你们把人带走!”
燕侠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既然如此,那朱二老爷,燕某就得罪了。”
话音未落,手中的马鞭猛的扬起,朱二老爷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腿上一软,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这一摔有些力道,朱二老爷疼得放弃挣扎,他还在,只是站不起来了。
燕侠高扬马鞭:“既然如此,兄弟们,咱们进去抓人!”
外面的消息传到春晖堂,魏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老三老五这两个白眼狼,侯府养了他们这么多年,都是白养了。
还有老二,那就是个废物,废物中的废物!
“来人,给我穿戴整齐,老身的孙儿,老身自己护着!”
朱玉忙道:“祖母,孙儿保护你。”
魏老夫人感动得差点哭了,关键时刻,还是她的大金孙最孝顺,最懂事。
“祖母的好玉儿,祖母没白疼你。”
这时,侯夫人马氏跑了进来,一进门便哭了起来:“娘,那燕侠已经进了二门了,这可如何是好,您可要护住玉儿啊!”
魏老夫人越来越看不上这个儿媳了,不但肚子不争气,还留不住男人的心,以为她上了年纪会好些,现在倒好,越发沉不住气。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你看你的样子,和那些姨娘小妾有何区别,哪里有正室的样子,天大的福分也让你给哭没了!”
马氏抽抽噎噎,不敢哭出声来,这副样子却更让魏老夫人不喜。
魏老夫人起身去了里间,可是还没等丫鬟们给她把诰命朝服穿戴整齐,燕侠便已经带人冲到了春晖堂。
这里是后宅,魏老夫人和马氏都有诰命在身,今日燕侠冲进来抓人,即使把人抓走,他也要领罪。
然而燕侠早已顾不上这些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要把朱玉抓走!
若是其他人,看到一群丫鬟婆子拦在门外,多多少少还会有所顾忌,担心一不小心冲撞了女眷,可是燕侠不是其他人,他是无所顾忌勇往直前的燕大侠!
也不过就是一马鞭抽过来,丫鬟婆子们便哭着散开了,其实那记马鞭还没有抽到她们身上,她们便躲开了。
临危避让,这是人的本能。
燕侠闯进来时,魏老夫人还在里间换衣裳,马氏还在低声抽噎,而朱玉,正拉着一个丫鬟上下其手!
看着眼前的场景,燕侠冷笑一声:“把朱玉绑起来带走!”
几名衙役战战兢兢上前,却不敢动手。
天老爷啊,这是朱玉,宝庆侯世子朱玉啊,丽太妃护着的人,他们不是燕侠,他们祖宗可没有救过太祖皇帝!
朱玉嘲弄一笑:“怎么了,不敢动手?燕侠,你这些手下不行啊,你这是从哪个地沟里找来的人?”
燕侠冷笑:“既然他们不行,那就只能是本大侠亲自动手了!”
话音未落,手中鞭子如同一条长蛇向朱玉卷去,朱玉来不及躲开,那鞭子便缠上了他的脖子。
怀里的丫鬟吓得大声尖叫,朱玉被勒得透不过气来,双目圆瞪,指着燕侠,喉咙咯咯作响,却发不出声音。
看到这一幕,马氏扑过来想要抢夺燕侠的鞭子,可是没等她靠近,燕侠便一脚踹向脚边的杌子,那只杌子被踹得飞了进来,重重砸在墙上四分五裂。
马氏哪里见过这个阵式,双脚像生根似的,再也不能迈出一步。
听到外面的动静,魏老夫人哪里还能忍,在她的眼皮底下,她的玉儿被人欺负了!
身上的袍服尚未穿好,魏老夫人便疾步走了出来,眼前的一幕令她震惊而愤怒。
燕侠一边用鞭子勒着朱玉的脖子,一边正命令手下捆绑朱玉。
朱玉被反剪双手五花大绑,虽然双腿自由,但是脖子被勒着,他也不能逃跑。
“放开,放开玉儿!”
魏老夫人挥舞拐杖朝着燕侠打了过去,她一向注重保养,六十多岁了依然身板笔直,这支拐杖是御赐的,平时就是拿出来装装样子,可是现在却成了武器。
拐杖打过来,燕侠不闪不避,任凭拐杖落在他的身上,可是拿着鞭子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动,朱玉被他勒着脖子,那力度刚刚好,死不了却又逃不脱。
“祖......救......我......”
那声音像猫叫一样,魏老夫人的心都碎了,她再次举起拐杖,朝着燕侠的脑袋砸了下去。
那拐杖乃是用上好沉木所制,只一下,燕侠便被打得头破血流。
鲜血顺着额头流淌而下,燕侠依然身姿笔挺,稳如泰山。
正在朱玉身上打结的手下怔在那里,燕侠大声喝道:“站着做甚,接着绑!”
两名手下答应一声,手脚麻利地将朱玉捆绑结实,燕侠一扯鞭子,朱玉便被扯到面前。
望着面前血流如注的燕侠,朱玉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燕侠不是人,这不是人,他不知道疼吗?
燕侠却连个眼角子也没有给他,而是转身看向魏老夫人:“老夫人年纪大了,少操心,多积德,免得百年之后让人把坟给掘了。”
“你说什么?放开玉儿,来人啊,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把世子救下来!”
可是任凭魏老夫人如何呼喊,却没有人再敢上来。
燕侠用鞭子拽着朱玉,朱玉只能跟着他跌跌撞撞走出来。
春晖堂外,侯府的护卫们持刀站在那里,看到满脸鲜血的燕侠,他们吃了一惊,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救下世子。
燕侠看到他们,稍一用力,便把朱玉扯了过来,燕侠忽然拔出一把匕首,抵在朱玉胸前,那匕首隔着衣裳刺进去,胸前刹时便红了一片。
追出来的魏老夫人看到这一幕,心如刀绞,眼前一黑便晕死过去。
侯府护卫们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给燕侠让出一条路来,生怕稍不留神,那匕首便会直刺下去,把世子爷刺穿。
燕侠挟持着朱玉,一路走出宝庆侯府。
......
宝庆侯府乱成一团,一名家丁风风火火来到位于京城一隅的一处宅院,这里是朱侯爷的外宅,用来收藏朱侯爷新近刚得的一对美人。
朱侯爷此时有美相伴,共谱一曲双飞燕,美哉乐哉。
听说侯府的家丁有要事相报,朱侯爷正在兴头上,只挥挥手:“什么要事?半个时辰后再报!”
......
半个时辰后,弹尽粮绝精疲力尽的朱侯爷从这个美人的肚皮上滚到另一个美人的腿上呼呼大睡,什么家丁,什么要事,早就和他的百子千孙一起一泻千里......
而燕侠顶着满头满脸的鲜血直奔刑部,手下要请郎中给他包扎,他拒绝,而是让人把他在国子监读书用的书本全都搬了过来,他把书册盖在朱玉身上,亲自动手,把朱玉揍了一顿。
朱玉被捆得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燕侠揍他,直到所有的书本全都被打得稀碎,燕侠才住手,而朱玉已经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世子,他不会被打死了吧?”
燕侠摇摇头:“放心,他死不了,去请太医吧,我支持不住......”
话音未落,燕侠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