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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兄的出现着实吓了我一跳。”梁案盘坐在泛舟小船上,微微拱手,随后举起了面前的酒杯看向楚歌,带着感叹的说到。

他也没想到自己刚赶到巨岭郡就完成了一幢差事,倒也不算是机缘巧合,像是对方专门在这里等他一样。

撑船的船家手中的长蒿轻轻一撑,拨开两侧的涟漪让小船在城内的溪流之中缓慢的飘动,犹如秋千,但是更加安稳惬意。

两侧行人纷嚷说笑着,桥头上是追逐的小孩儿,像风一样一溜烟的从桥上跑过去,欢声笑语依旧在耳边。

更多的是商队人马,牛车马车排成长龙,甚至还能见到两个驼峰的骆驼在客栈外的饮马槽中咀嚼吞咽着店家准备好的草料。

梁案感觉自己许久没有如此放松了,这样平静的烟火气让人心旷神怡。

“楚兄这里比在下待的南地要好上无数倍,可称得上太平盛世。”梁案转过头来,放下手中的酒杯,长出了一口气。

“南地的情况不好”

梁案有些意外楚歌的闭塞,不过他也没有深究,而是摇了摇头说道:“何止不好,简直是人间炼狱。”

他不太想回忆那些事情。

身为道基修士,朝廷的降魔校尉,有些事情他不好对别人多说什么,好在面前的人是楚歌,同样是朝廷的降魔校尉。

也不知道是憋得太久,还是真个因为烟火气放松了心神,梁案说道:“朝廷的官将为了平叛,接连屠杀村庄祭炼鬼兵,导致猖鬼失控袭击大城,这才将我调去。”

“刚炼化城池恶鬼,又让我北上,唉,劳碌命啊。”

“北上”

“穆校尉身故,我们得去带回他的尸首。”

说到这件事的时候,梁案少了抱怨,而是多了几分肃穆。

道基修士死了是一件大事,何况还是被邪教的教主杀死。所谓的带回尸首也仅仅是说辞,因为很难留下尸首,真正的原因是调动降魔校尉北上击杀天理教教主。

调动的也不仅他一个,还有其他的降魔校尉甚至是都尉,按理来说巨岭郡的降魔校尉也接到了上令才对。

所以梁案才打算在巨岭郡等顾溟回来。

没想到顾溟没有等到,却等到了另一个意外的人。

毫无疑问楚歌的实力更强,但正因为实力强大,所以更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如今的朝廷练气士还有多少是忠于王朝的。

楚歌沉思着。

天下糜烂,朝廷连出昏招导致出现的反抗越来越多。

因为持续的疫病,让许多凡夫俗子也获得了力量,能够大规模的聚拢香火,本来还好处理的局势变得愈发焦灼。

“楚兄为何一直躲在徐州不出”

楚歌苦笑一声,他那哪里是躲在徐州,分明是被人囚禁,如今投诚才被放出来。

上方令全都被顾溟接过去,有巨岭郡降魔衙门做掩护,又有他还活着的消息,生命体征平稳的状态,所以朝廷并没有太过关注。

朝廷不在意谁死了,只要整体的局势是平稳的,那么在他们的眼中,徐州就依然在他们的统治之下,一个小小降魔校尉的生死不足挂齿。

“我一路走来,徐州算是比较安稳的了,但是估计也不会稳定多久。”

“为何”

楚歌皱眉,徐州六郡因有赤玄的照看,并没有出乱子,凡有妖魔鬼怪皆被赤天会的修士斩杀,但是梁案竟然说徐州也不会安稳。

“凉州沦陷,天理教席卷里两州之地拜出邪神。朝廷震怒,调征北将军平叛,所有沾染香火的不管是结社还是教会,无一例外全都会被清剿。”

“徐州确实是好地方,这里也算祥和,但是楚兄莫不是以为我看不出来,这里不属于王朝的香火太浓郁了。”

“我已将此地异样上奏朝廷,左都尉月余时日便会亲临。”

喀嚓。

楚歌手中的酒杯顿时被他捏碎。

原本老友相谈甚欢的气氛荡然无存,声音也戛然而止,只剩下两个修士气息的绽放,就好似在这个瞬间,周遭泛起了寒冷的水汽,凝结成水滴在微微晃动。

“楚兄何故。”

梁案的话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他平静的注视着楚歌,脸上并没有神色的变化。看着怔然愣神的楚歌,他叹了一口气道:“楚兄,你为何还活着呢,甚至活了三年。”

尽管他入城的时日尚短,也清晰的看出赤天会已经做大,至少不会比天理教好对付多少。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朝廷的轻视,州郡的无能,同样因为楚歌活的很好。

降魔校尉安稳的活着,时不时还有消息传至巨岭郡的降魔衙门,这样的人怎么能算失踪呢,顶多被判一个不尊上令。

“嗡。”

“你的实力不及我。”楚歌翻转手掌,四周的风息似乎都被他的手掌给压了下去。

梁案筑基中期的威压气息散发出来,朗声道:“我和楚兄不同,我不怕死。”

他算是少有天赋的人,五十年成就道基,入选降魔校尉。

尔来三十余年,斩杀妖魔鬼怪无数,其中不乏宗门修士、散修术士,魔修邪修也有碰到,却都不觉得自己死会如何。

如他所说,他不怕死。

……

西北之地。

森州。

蒸腾的热气化作茫茫白雾,一道人影踏碎雾气穿过,对着自己蜷缩的双手哈气:“这里的气温着实让人不舒服,不如家乡……”

一说起家乡徐州,那人不由得笑了起来,舔着嘴角回味着家乡的美味。

身旁人走上来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张成,想什么好吃的呢,口水都流出来了。今天要去据点听法者讲道,去晚了可没有好位置咧。”

“这就走。”

“来的法者是哪一位”

“听说是当年追随大法师的听道人。”

“真的!”

张成惊呼,脚步不由得加快几分。

他入教的时间短,刚刚成为世俗的行走,还没有得授真箓,无法动用法力,但是法者就不一样了,他们还在堂主之上,是拥有不小法力的修士。

听据点的符者说过,赤天会尊赤天君,天君因怜悯世人,所以降下经卷给大法师,大法师凭天君的经卷治病救人。

之后志同道合的人源源不断的入会,得到大法师承认便可得授真箓,拥有施法的能力。

“你攒了多少善功了”

“还差一些,不够晋升符者。”

“……”

两人一路行走,去到一条坊市,从小门走进去来到个院子。

院子稍显破落已有不少衣衫褴褛的百姓到来。整个康坊都是他们的地盘,商会出钱买下的。又有这么多行走看顾,寻常的地痞不敢擅闯。

院子内的百姓或是自己带着粗糙的小马扎,或是席地而坐,翻开手中那薄薄的册子,讲述的正是赤天会的教义和思想。

涂山君不想将一个信仰弄的神神叨叨,所以他也从来不编纂蛊惑人心的经文,小册子上讲述的是大教最基本的东西,就是致太平。

而其中几串经文多是凝聚香火所用,下半段经文则是利用凝聚的香火形成加护,保护他们自身免受小病小灾的侵害。

一尺高的台子上站着一个身上只有些许赤色补丁的中年人,正指挥着年轻力壮的行走,或是熬粥或是分发残缺的矮凳,将聚拢来的信徒安置起来。

“法者什么时候到”

“早就已经到了。”

身着赤色长袍的修士出现在那人身旁,面带微笑的说道:“大法师坐下法脉行走陈正才,见过森州坛主。”

州的坛主赶忙拱手连声推称:“不敢不敢。”

坛主只是组织百姓的人,像他这样的坛主,森州有五个,只不过今天只到了三个,还有两位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出现。

这已经是陈正才到森州的第二个月,讲道了三个据点,每个地方都有成千上万的流民。这会县也不是个好待的地方,说不准什么时候兵灾就要蔓延过来。

“陈法师,凉州以及北州都已经落在天理教的手中,最近逃难来的灾难更多了,请法师回去的时候与的大法师说说,该迁百姓去徐州。”

陈正才点头道:“我此来也正是因为此事,大法师派遣了商队过来,带来了足够的粮食,并且会带走一部分信仰虔诚的信徒前往徐州。”

“这我就放心了。”

“我看大家也都等不及,就请法师讲道吧。”

“善。”

陈正才赞了一声,刚从怀里取出一方木雕石塑,猛然发现手中的神像从他的手中脱落。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原来不是神像落地,而是攥着神像的手从他的手腕上分离了。

鲜血如柱喷涌三尺。

还保持着持攥姿势的手掌吧嗒一声落在地上。

陈正才一把攥住自己的断腕,紧接着将落在地上的手腕踢起来,连接在自己的手腕上,强行以法力将伤口连接起来。

香火法力化作冲天而起的光芒。

“赤天……”

“噌。”

光芒闪烁间陈正才蓦然感觉自己的身躯轻盈了不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脑袋从脖颈上脱落下来。

咕噜这么一滚就将热血洒在台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