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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朝议,高全往日里的精气神分明重新回来。

他不再急躁,嘴角旁起的火泡似乎也不疼了。

只是神情淡然与往日无甚分别。

虽然梁帝评价他办事儿不灵活,脑袋木。

但是高全也不是单凭忠心成为最大的太监,若是没有手段,如何能够令那些挖空心思钻心眼的小太监们畏惧臣服。

明明就是他将所有的消息告知温岳,这才使得今日朝议出现巨大的变故,但是他却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

直到朝议前,他依然是七分的集中精神,却带着三分的患得患失以及畏惧怯弱。

畏惧的不是别人,是梁帝。

怯弱的是因为,就算曾经的小太监走到他头上,他也不敢出言声讨。

现在同样如此,没有太大的改变。

跟在梁帝身旁的那位司礼监监正却神色有异,有些心不在焉。

梁帝一直在观察两人的神色,倒是都和他心中所想没有什么分别。

原先梁帝还觉得是高全泄露了靖安侯要担任先锋的消息,同时他也怀疑过三位宰辅。

但是观他们的神色,却都不像是提前得知消息应有的样子。

“大伴儿。”

“要入秋了,多加件衣裳。”

高全脚步一顿,眼泪唰的一下子流淌下来。

他不敢哭出声,赶忙擦掉,应声道:“谢陛下关心,奴婢一定谨记。”

与高全不同,郑忠的神色面容多了几分扭曲,双眼带着嫉妒之色死死的盯着高全。

他已经掌握内正司两大权柄.

只剩掌印一职被高全死死的把控,依然被他找到机会撬动。

没想到高全竟然死灰复燃了。

任谁都没有想到会这样。

仅仅是靖安侯家的世子痊愈,并且步入炼脏境。

靖安侯和安南伯的残废联姻,竟然影响到了他的大计。

他本想先除掉高全,之后再动那些曾经和高全交好的勋贵官员。

谁想今日就跳出个不怕死的。

好啊!

靖安侯不是要赌命吗。

那就成全他。

郑忠扭曲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就又恢复往日忠心的模样,恭敬的跟在梁帝的身旁。

活像个端茶倒水的小太监。

反倒不像是掌握内正司两大权柄,能压制掌印高全的威风大太监。

“装,继续装,咱家到要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高全冷哼。

靖安侯在赌,难道他们就不是赌命。

谁输了就会从权力的中心离开,被发配去守皇陵。

好点的,路上病死。

有些人不想让他们死,就会让他们活着遭受折磨。

三年五载下去,人也就折腾没了。

高全不想落得如此下场,所以他必须抓住所有的机会弄死郑忠。

至少也得让自己和对方势均力敌。

相信,郑忠现在心中也是如此做想。

梁帝站在御花园的鱼池前。

从玉盒中抓起一把饵料,扔进池塘。

空游金鱼顿时汇聚在梁帝的身前,争抢着饵料食物。

每当见到此场景,梁帝都感觉很满足。

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两位鞍前马后的大太监像是小厮般站在梁帝身旁,随侍余者远离该有五六步。

这个距离,不会打扰到梁帝。

也能在听到梁帝的吩咐之时,及时作出反应。

梁帝静静的站在池前,凝视远方的天空。

若说没有对北地的担忧和期望,那是瞎话。

他正年轻着,当然不想只做一个守成之君,也希望开疆拓土,将曾经属于大梁的土地都拿回来。

只可惜,天意弄人。

就因为错失了一次的良机,之后的大梁便好似气运到顶了似的开始滑落。

“运势一道,真真虚无缥缈啊。”梁帝呢喃着。

声音小的就连站在梁帝身旁三步左右的高全和郑忠都没有听太清楚。

“朕乏了。”

“内正司事务正繁,你们且去吧。”

梁帝挥手间,打发了跟在他身边的两位大太监。

两人自不敢有什么异议,恭请圣安之后便倒退着离开梁帝的身边。

一直到退到御花园的门口,两人才起身。

相视间,两人似乎都很平静。

“高公公在陛下的心中份量如此之重,实在令人艳羡。”

郑忠开口,公鸭嗓,就连堆砌在脸上的笑容都显得不真实。

高全面色如常,心中却满是冷意:“捧杀?咱家都不知道捧杀了多少觊觎之人了,跟咱家玩这一套。”

脸上温和不少,笑呵呵的说道:“不比郑公公,如今执掌御马、司礼两大监,当真是风光无限,羡煞旁人。”

“咱家就不耽误郑公公的时间了。”

高全傲然离开。

郑忠盯着高全的背影,脸皮不自然的抽搐。

身为阉人,希望得到的是什么?

当然是尊重。

哪怕是惧怕也好。

身体的残缺也令心理出现了缺陷。

既然都已经选择做阉人,那就一定要做到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郑忠便觉得该是如此,不然他为何要断绝后路。

郑忠揣着手,面色阴沉的返回了内正司。

内政司衙门已有六七成落入他手中,随着温岳的倒台,郑忠更是令人接受其位,提领绣衣卫南衙。

高全手中只剩三四成势力。

就算领着掌印大监的名头,名义上是所有太监的上司。

但是实际上,不过是个蜷缩起来的空架子。

郑忠坐在案桌前。

愤怒的火焰像是气球般吹起,在胸腔爆炸,直冲天灵。

一掌拍翻案牍。

阴狠的说道:“高全,你不要得意的太早。”

“你以为单靠一个养好伤的残废就能起复?”

“既然那个残废是你的希望,咱家就彻底碾碎你的希望,让你再也爬不起来。”

郑忠猛的起身。

为了能整死高全,他的运作大多都是收拢力量,撬动高全的根基。

本想着那个残废就是还没死也已经离死不远,谁想到侯府家的二房竟然废物如斯。

不仅仅没有干掉这个残废,反而自己先被草莽宗师给打死。

好在那宗师是个傻子,报仇雪恨之后就自裁于侯府。

说是偿还当年温岳的恩情。

真是天字第一号的蠢货。

若是那宗师还活着,还真会让人投鼠忌器。

如今宗师已死,纵然温岳突破至炼脏境也终究还是凡人。

郑忠执笔写下密信,封入蜡丸之中,呼声道:“来呀!”

守在门外的年轻太监匆匆步入,迅速拜倒,恭敬尊称:“干爹。”

说着双手高举,似要接住蜡丸。

郑忠将蜡丸放到太监的手中,将其手掌合死,居高临下的俯视道:“将此信送入庆安坊的那个人手中。”

“很重要。”

“若是给咱家办砸了,咱家要了你的脑袋。”

青年太监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不过还是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干爹放心。”

“孩儿一定将此信送于那人之手。”

其实他并不是因为干爹说要他脑袋的事情紧张,而是因为每次去那坊市先生处,总令他十分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