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原本还扬着的尾音顿时收住,声音也松软下来:“哦,是你啊。”
“嗯,”韩震霆那头一如既往,低沉平静,“之意这个月的账目想跟你对一下。她说自己看不太懂,我替她。”
明月站在电话机旁,抬眼扫了眼墙边日历。
算算沈之意确实已经和她合作快两个月了,第一个月对账,沈之意确实搞不懂,明月一条条和她讲解。
这是第二个月,换韩震霆来和她对账,倒也是可以的,省的她费脑子。
“你等等。”明月说完,把电话筒搁在桌子上,她走到餐桌夹了一些饭菜,对罗梅婷道:“韩震霆来和我对账,你吃完,先帮我收拾一下,等下我们再聊。”
罗梅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明月重新拿起话筒,夹着在脖子边,顺手撕下一页便签。
“你不介意我边吃边讲吧?”她咬了一口牛排,含糊开口。
“当然不。”韩震霆声音温稳,“你慢慢吃,不急。”
明月夹着话筒,嘴上嚼着饭,手里的笔没停过,纸上密密写了好几行数字。
半个小时后,她咽下最后一口菜,开口总结道:
“沈之意上个月跑了十六趟军区,卖出去的东西我都记下了:连衣裙三十七条,外贸衬衫十三件,丝袜半箱,合计利润六百四十。”
她随口补了一句:
“那些裙子都是我之前从广州和香港的水货渠道拿来的,也有使馆区侨属出的货,尾单处理,成本低得很,有的还不到三块钱。”
对面韩震霆应得干脆:“按六四分账,我这边给你转384元。”
“行,别忘了备注。”明月说完,挂了电话。
这时候厨房里安静下来,罗梅婷已经把灶台收拾得干干净净。
明月走过去,把空盘递给她,顺手问了一句:“你真的彻底不惦记韩震霆了?”
罗梅婷接过盘子,水哗啦一声流下来。她垂着眼,动作轻柔,说得也慢:
“重生回来那会儿,其实我还有点不死心,想着这辈子拼一拼,试试追他一次。”
她顿了顿,嘴角勾出一点带着自嘲的笑,“结果发现,他眼里始终只有沈之意,我呢,还是个多余的。”
她把盘子刷干净,放进碗架,“你说,一个爱了两辈子的男人,怎么可能心里不动摇?可后来那些不甘,也一天天放下了。
然后,我就让年哥牵线了江参谋,上辈子是年哥主动牵线的,不过这辈子是我要他帮忙的。还是江参谋好,满心满眼里都是我。”
明月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抱了抱她,语气轻却很真诚:“我们都要好好珍惜眼前人。”
*
接下来的几天,不差钱的明月果断拿下了罗梅婷隔壁那间三十多平的小店,打算开一家美甲店。
她带着阿旺进了店,一边比划着位置,一边说这里做前台,那边隔出小间做护理区。阿旺一边点头一边飞快地记在纸上,密密麻麻,跟记账似的,记完就撒腿去找装修队。
临走前,明月顺手把一张折得整整齐的纸递给他,“记得,替我订张最近飞澳门的票。”
交代完事,她回到隔壁,把一把钥匙放到罗梅婷手心里,“这边我不常盯,你多操点心。”
罗梅婷接过钥匙,抬眼看她,“你什么时候走?”
话音一顿,她似笑非笑地补了句:“不打算见见年哥?”
其实她早偷偷打了电话给傅祈年,他这两天就回京了。
心里琢磨着这对夫妻闹别扭也够久的,是时候收个尾了。
明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多说,只抬了抬下巴。
顺着她的视线,罗梅婷回头一看,愣住。
是傅祈年。
明月微眯了眯杏眼,说实话,那一瞬间她还真有些不敢确认。
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三件套,挺括的西裤勾勒出笔直修长的腿,一身贵气从肩膀延展到脚尖。那张原本就冷峻的脸,线条似乎更紧了些,眼神沉得像冰,又锋利得像刀。
身后还跟着几位西装笔挺的随行人员,一路说着话,气场压得路人都忍不住侧目。
明月从没见他穿得这么正式过,一时竟觉得有些陌生。
不是说他变了,而是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距离感,像是一道看不见的墙,隔得她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可偏偏,这样的傅祈年,更显得矜贵清冷,甚至……有点让人上头。
她没叫他。
直到他忽然抬头,一眼望向她——
那双冷到没温度的黑眸,在对上她的瞬间,像是结了冰的湖面裂出一道缝,有什么柔软的东西从深处缓缓浮上来。
一旁几位随行人员面面相觑。
这还是他们在港区那个一眼能压住全场的傅先生?他从没对谁笑过,甚至连一个缓和的表情都没有过。
可眼下,他嘴角轻轻动了动,像是……在笑?
“傅先生,那边那位是?”
“我爱人。”傅祈年目光未移,声音低而稳。
“沈平,你带他们先去安排。”话一落,他脚步一跨,几步之间,便穿过人群,朝明月走去。
明月撩了撩长发,瞥他一眼,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