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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让郑勇挑了间屋子,又说:“要用什么东西,列个单子出来,尽量这两天就置办齐了。”

郑勇有些不好意思道:“本来我手头是有一套家伙事的,可这几年日子不好过,全当了。”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

他们这些银匠,所用工具繁杂,各家所用并不相同,大多是上辈流传下去的,若不是日子实在难过,是绝不会当这些吃饭的家伙。

“再慢慢置办起来就是了。”老赵意味深长的说:“日子总是向前看的。”

郑勇很是郑重的点头,两人又转上别的街,到各处寻摸工具去了。

找了一个下午,要用的东西总算凑了个大概,还顺道从铁匠铺,听到消息,说王家把家仆都卖了。

若只是普通发卖,这些人倒也不会如此议论。

只是王家想把有些姿色的丫鬟卖给老鸨,由得老鸨上门挑选,真是丢了大脸。

那些丫鬟家还有家人在的,一听说消息立刻就上门了,可这姓王依然没有退路,哪里还有会良心。

姓王的直言,想把人带回去可以,只比老鸨出价高,他就把人放了,要是给不出银子,那就别怪他了,毕竟卖身契在他手里,这些人是死是活他说了算。

姓王的说出这话,那些丫鬟的家人也不是说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他们报官了。

本朝官府不管买卖人,可逼良为娼官府是管的。

这件事且有得闹呢!

郑勇听了那些闲话,对老赵谢了又谢。

要不是赵管事帮他把女儿赎出来,他女儿恐怕也要有这场祸事啊。

旁人的惨事,他无力去管,只庆幸自己遇着了贵人,往后的日子指定一天比一天好。

因他有些工具需要定做,老赵又另外给了他五两银子。

他哪还好意思白要,便和老赵说开,这钱就当提前预支的工钱。

老赵见他行事自知分寸,心道自己没看错人。

接近傍晚时,小袁骑马来接老赵回小梅山。

老赵便把铺子的钥匙给了郑勇。

郑勇颤着手接过,没想到这家在知道他过往之后,还能对他如此信任。

老赵快上马的时候,问郑勇,“要是材料齐全,何时能开工?”

郑勇立刻说,“只要拿到材料立刻就能做。”

老赵点头,拿出一张叠着的纸,交给了郑勇,“这是主子画的首饰,你看琢磨着,明天我就把东西送来。”

“哎!”郑勇双手接过,还没看呢,就在心里说,一定得认认真真的做,保管做的跟图上一模一样。

他站在门口,目送老赵走远,才展开那张纸。

看着纸上的东西,郑勇带着笑意的脸僵住了。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纸上还是那副鬼样。

“……这画的什么?”

郑勇心中,之前的喜悦和期待一扫而空,看着这张纸陷入沉思。

他锁好了门,低头皱眉的回到了家。

在家等着妻女见他心事重重的回来,还以为他出去又出了什么事,“金凤楼那边又找你麻烦了?”

郑勇妻子心里是再也憋不住的怒气,“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他们非要逼死我们才罢休是不是!我跟他们拼了!”

郑勇赶忙拦住自己妻子,“不是金凤楼的人。”

“那你这是怎么了?”

“就是管事叫我做的首饰,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做。”

“你这人!”他妻子推了他一把,“看你垂头丧气的,还以为这活计又做不成了。

不过做个首饰,这是你的本行啊,你多年不做觉得手生也是正常,多花些时间琢磨琢磨。”

他妻子还强调,“这可是管事第一次叫你做首饰,可一定要做好,别贪快,给管家看看你的手艺。”

郑勇倒是想,可这不是贪不贪快的事情,这压根没法做啊。

郑虹月看出了她爹的为难,上前问道:“爹,管事让你做什么样的首饰,您这样犯难?”她清楚自家爹的手艺,别处不论,至少在景州城里,再没人的手艺比他好,要不然那金凤楼也不会死逼着要剁了她爹的手。

即便她爹多年不做首饰,有些手生,可脑子里从来没忘过这门手艺,就算手上生疏,也该知道如何下手才是。

可看她爹现在的表情,似乎连如何下手都不知道。

郑勇非但没回答郑虹月的问题,还跟着附和起来,“就是啊,做什么样的首饰呢?”

说罢他就沉思着进了房内,自己对着纸上的画琢磨了起来。

郑虹月想追到房里去问清楚,却被她娘拦住了,“让你爹自己想吧,他想事的时候,不喜欢吵闹。”

郑虹月是真心想帮忙,可想到自己也只有小时候看着父亲做过,根本没有上手的经验,便识趣的和她母亲一起在屋外做事。

金玖这边,她并不知道自己最满意的一张图纸,已经被老赵交给了郑勇。

这会儿,她正盯着面前的账本犯愁。

这上面记录的是,这段时间的花销。

这可真是,钱还没赚回来,花销却越来越大了,首饰铺花出去两千两,后期的花销,老赵给她预估了三百两。

可首饰行当,从来这些不是最烧钱的,开销最大的是各种首饰原料,若是用上宝石,恐怕好些的宝石,一颗就要几千两。

这账目越看,金玖越心痛,她怎么就想着做这么烧钱的事呢。

着实后悔啊。

抬头朝旁边看去,喜儿正坐在大书桌边奋笔疾书,也不知道她写到了哪一段,此刻连表情都紧绷了起来,似乎要透过纸张,和里面的反派打一架。

金玖看着她,就想起了老赵白天说的那番话。

想到小梅山的那些佃农,回想起她从京城到此地,一路遇见的佃农,少有过的好的。

不知小梅山附近的佃农生活的如何?

若是有机会,金玖还真想去看看那些人,若是过得不好,或可再减免些租子。

这世道穷人艰难,一生能有几餐温饱?

别处的人她或许管不到,可既然租住在她的地方,她就要尽量让那些人过得好些。

若要贴补他们,必然要用到钱。

说来说去,这不就绕回来了,就是得找个来钱的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