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飞和陶雅雯躲着人,哭唧唧地半天没说话。而楚禾只沿着崖顶不停向下张望,定眼往黑森森的石峡深处瞧。
“暗处的人应是不少,我带路,切莫打草惊蛇。”
以为楚禾是在担心他们一行人会被人发现,迟珥走近出声。
前路又不知有多少人潜藏着。不过还好是在山中,就算行迹暴露,想立时抓住人,并非易事。
“走吧,当心脚下。”
习武之人,耳力聪敏。迟珥自告奋勇,楚禾求之不得。
对着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又竖着耳朵偷听的二人组喊话。冰冷的声音,只将人吓得动静都不敢有。
直到楚禾和迟珥走远,克服了恐高的两人相视一眼,爬起身后又暗自较劲儿地走跑起来。
一定要比对方强,不然遭殃的就是自己了!
就这样,沿着河谷,四人在陡峭难行的小山头一路向前。
路是坎坷,好在有草木遮掩,与山底洞中石后的哨兵正好错开,极为安全。
风大,四人便低头弯腰,跨过断裂沟壑,从新荣旧存的藤蔓丛里找出下脚的残缺小路。
滚爬着,失控着,接连摔下陡坡,四人这才正式进了重岩山主山。
一钻进山谷,楚禾立马发觉了此处的异常。
静,太静了。
没有鸟啼,没有兽鸣,就连脚下的石头也分布规整。
月光下,在别处生长茂盛的花草树木陡然矮小稀疏。虽然也是一团一簇,却是轮廓明显,边界清晰。
更遑论四通八达的条条平整小道,经常年累月地压踩所形成。
比起峡口的怪石丛生,简直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面貌。
看来这重岩山的确另藏玄机。
“找东西掩护着走,有情况记得说。”
不敢多有停留,踏上石路,楚禾迅速闪身贴上山壁。
陶雅雯有样学样,腰上拴着的大刀松了,刀柄紧握手中。
面容凝重,眼睛紧盯影影绰绰的四周。
迟珥则径直向前,悄然无声地潜入黑夜,轻巧如飞燕。
侧耳细听,并无多出呼吸声。楚禾招手,陶雅雯和宋大飞立马蹲行。
精神紧绷,走了百丈不到,迟珥飞身返回。
落定后急忙低声叫停三人,“头顶上方有人,前面巡逻守夜更是无数。你打算如何?”
一口气说完,直直看向楚禾。
楚禾到底作何打算,是时候交个底了。
“想方法绕行,能不惊动就不惊动,先看看这山中到底有多少人。”
再行计划。
楚禾虽是没有说完,不过不止迟珥,连陶雅雯也听了个明明白白。
“姐……?你到现在还没有应对之策……?”
结结巴巴,霎时间,被风吹干的汗水又起了厚厚一层。
她的个好姐姐啊!她还不想死哇!
“那倒没有。”
瞥了神色各异的三人一眼,楚禾先行上前。
方子多的是,只看此处这襄正教势力如何,随机应变,更是对症用药。
她还没有自大到作死的地步。
“那就好……那就好!”
拍着险些跳不动的心脏,陶雅雯终于呼吸如常。担忧恐慌不再,只余自得自豪。
屁颠屁颠地,蹑手蹑脚小跑跟上。
“迟大人,咱们也该走了……”
人转眼不见了影儿,宋大飞赶忙前追,跑了数步后发觉身后没有动静,又停下脚来急急招呼。
招呼原地不动,静地连呼吸都听不见的少年大人。
“嗯。”
收起思绪,迟珥应声,脚步轻移。声音还没消散,身影已然翻飞到了数丈开外。
转眼间,寒风凛凛的空荡深山中就只剩一人。
“哎……等等我啊!”
擦着压根儿没有的冷汗,不停回头看向身后,宋大飞破着音死追。
抱紧依旧壮硕的身板,左脚绊着右脚,比楚禾在后头撵着跑还要快。
到达迟珥所说的人马巡逻之处,楚禾再一次停下脚步,静声细听前方的脚步和谈话。
可惜的是,数十人,竟无一人交谈。只有刻意放轻的脚步,依稀可闻。
几条小道都有人把守,绕行应当也是无用,想必各处通道皆被严防死守。
盯着最近一人的往返路线看了好久,放下包袱,楚禾缩着身子继续靠近。
躲在树丛投下的影团里,像跳格子一样,更像是木头人,就在数人眼皮底下行动。
只教远处等着的陶雅雯提心吊胆。
“千万别转头过来,走远些……走远些!对对对,好……”
双手紧握,打着气,嘴上祈祷念叨着。楚禾挪动一次,紧张就加重一分。
“你要不过去帮帮我阿姐?万一被发现,那可就麻烦了。”
无数次与黑袍人擦身而过,陶雅雯实在焦心煎熬,只得催促身后看戏的人前去帮忙。
“不用。”
眼神同样紧随楚禾身影不假,迟珥嘴上却是平淡无异,甚至说得上冷淡。
“哼!”
冷哼一声,放心不下楚禾,陶雅雯又开始祷告祈求。各路神仙,古今英雄求了个遍。
而楚禾已在树干后等待许久。眼前这些人依旧纪律严明,只专注于任务,莫说闲聊,就是眼神交流都无。
若不是呼吸真切,说是木偶也不为过。
看似铜墙铁壁,牢不可摧,实则其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夜越深,也越静。楚禾一动不动,像是和无魂无魄的草木化为一谈。
连墙下小土坑里探头探脑的陶雅雯也没了最初的着急,索性也枕着胳膊趴在地上眯起了眼。
又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头顶的狭窄天穹明了又暗,最后彻底沦为无边漆黑。
乌云遮月,在陶雅雯被冷风冻醒之时,远处黑暗中终于有了声响。
又一列人马自前头山壁后走来,没有点灯,却格外熟悉路况,在错综的小道上畅通无阻。
裹着氅子浅眠的楚禾也睁开了眼睛,在纷杂的脚步声,以及左侧难得躁动的声响中,悄然起身。
如同暗夜魅影,又似一阵风卷过。
黑暗中,只一道几不可见的寒光闪过,原本潜藏在石头后的相背两人瞬间没了踪影。
没有呼声,没有尸体,就连血迹也没有留下。
纷沓的脚步更近,巡逻的人从各个角落钻出,准备交接轮换。
混着风声,楚禾再次出手,浓重暮色里,神不知鬼不觉又少了两人。
风好似更大了些,地上的石头开始滚动。顺着陡坡,呼啦啦,成片聚向低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