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野的视线从手腕上的锁铐,移向站在墙对面的奚亚,渐渐收敛起脸上的轻松,嗓音发冷。
“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他锋利似刀的目光中,奚亚抿了抿唇,把脸转开。
虽然奚亚没有回答,但她的态度已经给了随野答案。
他看向奚亚的眼神逐渐变得悲悯起来。
“你这是在可怜她吗?”
身侧响起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嗓音,整个声线偏清冷那一挂,但偏偏尾音又微微上翘,沙沙的。
显得它的主人心情很是不错。
随野没回头,但对方却很主动。
仗着随野手脚被缚,动弹不得。
那人张开双臂,从背后将随野纳入怀中,上下摸索一番,用不太高兴的语气说:
“有点瘦了,没好好吃饭?”
随野撩起眼皮,回头扫了那人一眼,脸上看不出喜怒,“我有没有好好吃饭,你难道不清楚?”
那人嗓音含笑,“看来是我疏忽了,以后一定会对你更加上心的。”
说话的人正是多日未曾露面的古淮渡。
他的上半张脸依旧被面具遮得严实,但不是之前被随野一拳打飞的那副,外露的眼眸是金色的,里面含着大局在握的笑意。
没有看到随野发火的表情,古淮渡歪着脑袋,“你难道不生气吗?”
“气什么?”
随野瞥了眼不敢往这边看的奚亚,嗤笑道:
“我承认我做下把希望寄托在这女人身上的决定,有赌的成分在,既然愿赌就要服输,有什么好气的?”
古淮渡眼底闪过一丝遗憾,“我可从来不知道你会这么善解人意。”
他这话听起来还挺阴阳怪气的。
但随野确实没有因为被奚亚欺骗背刺而生气。
因为他打一开始就没相信这女人。
随野一直觉得他的读心能力是个相当鸡肋的存在,偏偏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故意让奚亚碰到他耳朵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女人已经被古淮渡威胁,站在他的对立面了。
而他之所以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咬钩,一方面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能顺利进行,一方面也是过来探一探古淮渡的口风。
不知道这人消失这么久,到底干什么去了。
那晚痛殴他的事,还记得多少?
脑子思绪万千,随野面上表情未变,他吝啬地收回落在古淮渡身上的目光,尖酸刻薄的话张口就来:
“像你这样的贱\/狗,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古淮渡圈着随野腰的胳膊蓦地一紧。
他低下头,喟叹一声。
两人本就是肉贴着肉,挨得极近,此时古淮渡这一低,便将下半张脸全贴在了随野的肩窝。
他用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腔调,轻声道:“野哥,你怎么这么合我心意啊…”
“再骂两句吧,我爱听,”
他说着,手臂慢慢用力,似乎要将随野揉碎在自己怀里。
随野表情古怪,被他勒得有些喘不上气,蹙起了眉。
刚要挣脱,一道陡然拔高的声音倏然钻入他的脑海。
『我*你*的古淮渡,给老子撒手!撒手!!!』
随野一顿,这回是真得惊讶了。
一只手温和且强势地横插进来,“淮渡,松手。”
下一瞬,古淮渡那发神经一样死命收紧的力道忽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轻不重的抚摸。
随野鸡皮疙瘩都要被摸出来了,沉着脸,“连喻枝?”
脑子里猛然乱窜的心声代替那人回答了。
『果然认出我了!!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我可算摸到活的野哥了,sb尚狗,带的你妈的是什么路,现在才见到人…好想亲亲野哥啊…』
跟米休一样在心里疯狂崩人设的连喻枝,在情敌们面前表现得还是相当冷静的。
确认将古淮渡留在随野腰部的淤青揉开,他才慢慢开口:“是我。”
随野感觉他下一句应该问“你怎么会在这儿?”,但一想起这几个人狼狈为奸后,突然就不觉得奇怪了。
甚至还有心情问:“既然你在这儿,那尚翎年应该也在吧。”
话音刚落,随野察觉身后多出一道气息。
热腾腾的呼吸喷洒在后颈,一只手出现在随野视野当中,指腹带着经年运动养出来的茧子。
那只手以一种强硬的力道,进入随野口中,像撑开鳄鱼的吻那样撑开两颚,将一粒小药丸推送进去。
随野无法阻止,只能任由药丸在嘴里化开。
须臾,那几个禁锢着随野手脚的金属锁铐松开,如游蛇一样重新回归墙体。
随野贴着墙面,手脸发软地往下滑,随后被人拽了一把,才免于摔倒。
他被翻了个面,背倚墙壁,仿佛被抽走脊骨的软体生物,瘫坐在地上。
月色静谧,并排站立的三人将随野面前的光挡得严严实实。
随野陷在他们制造的沉沉阴影里,眯着眼抬头,张了张嘴:
“这都是…你们…计划…好…的?”
似乎是药力影响, 他每说一个字,都要停顿好久,发音艰涩,开口困难。
三人静静等着随野把话说完。
许久未见,尚翎年矮下身子,单膝跪在随野面前。
他的手伸过来,指腹还有一点濡湿,拨开垂在随野眉骨的碎发,眼神里带着一股异样的兴奋。
“野哥,你想我们了吗?”
随野瘫着一张脸,没什么反应。
但这并不影响尚翎年。
他逆着光,脸落在一片昏暗里,只有那双竖瞳凛然发亮。
“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我想你想得都睡不着觉了。”
“尚家那群阴魂不散的疯狗一直在缠着我,所以我才来得这么晚。”
“你会原谅我的,对吗?野哥?”
尚翎年每说一句,呼吸便粗重一分,脖颈鼓起一绺绺的青筋,一直蔓延到额角。
连喻枝皱起眉,跟古淮渡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上前,按住了尚翎年的肩膀。
尚翎年瞳孔一缩,表情刹那间变得狰狞至极,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他垂下眼,有些懊恼地说:“抱歉,我有点太激动了。”
连喻枝把尚翎年拉开,古淮渡俯下身,将随野半抱起来,询问道:
“你打算把这座塔当做杀死我的筹码吗?”
随野眸光微动,但依旧保持沉默。
“虽然这么说会打击你的自信。”
古淮渡嘴角蠕动,紧接着,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微笑。
“但很可惜,那座塔里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性格,也知道你爱记仇,肯定会报复回来。”
“所以那座塔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引起你注意的诱饵。”
“野哥,看来你上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