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羽拉着她的手,在额前落下一吻:“本王还有公务,白天耽搁了时间,晚上得熬一熬了。别等我,困了就先睡。”
她虽有不舍,可也体谅他,“嗯。”
深夜三更天,书房。
独孤羽坐在案前,手执一卷文书。
烛光摇曳,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容,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光芒。
自打独孤侃被革职,父皇有意将国政大事交由他处理。
宋云缨说“这是好事”,边疆不稳,皇上身体抱恙,许他监国,是从未有过的重用。
独孤羽本不在意这些,只是想,既然她觉得好,他便尽心做了。
成与不成,待看天命。
“咚咚咚——”
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稀奇。
独孤羽喜欢清净,因此办理公务时,从不让人随身伺候。
他不喊,没人敢来敲他的门。
除了宋云缨。
面对案头堆积如山的文书,独孤羽放下手中的笔,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进。”他说。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但听脚步临近,抬眸一看,有些惊讶。
“怎么是你?”他眼中的光黯了几分。
“表姐夫,是我。”只见陆梦蝶端了一壶茶水,尽管在深夜,也是打扮的精致得宜,全然没了白天马球场上的狼狈。
陆梦蝶轻步上前,“姐夫,我刚才路过,见书房灯还亮着,就想着送壶茶水来,给姐夫润润嗓子。”
独孤羽只在起初抬眼看了一下。
随后就收了目光,重新回到手中的书卷上。
他冷冷道:“放那儿吧。”
陆梦蝶照做。
放下茶壶后,她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目光流转,似乎在寻找话题。
“姐夫,我……”
“还有事?”独孤羽问。
陆梦蝶屈膝跪下,眼中不禁含泪:“今日在穆家,多亏姐夫出言相助,不然梦蝶真是百口莫辩,要被他们一群人给冤枉死了。”
独孤羽依旧看着公文,眼皮都没抬,“放心,即便本王不在,你表姐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是,表姐自然是维护我的。”陆梦蝶似乎很感激独孤羽,“可姐夫的恩情,梦蝶没齿难忘,思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报答。”
闻言,独孤羽放下书卷。
看着她:“本王是看在你表姐的面子,才替你说了句话,你若真想报答,就去找她吧。”
陆梦蝶咬了咬唇,“我自是要对表姐千恩万谢的。就是姐夫,日后若有什么用得着梦蝶的地方,尽管……”
“犯不着。”独孤羽直接打断了她,“誉王府要什么物没有,要什么人没有,用得着你一个弱女子尽力?”
“是,梦蝶只是一介弱女子,让姐夫见笑了。”
独孤羽道:“回去吧。”
陆梦蝶脸色一白,“姐夫,你误会了,梦蝶只是害怕。穆家沈家都是豪门勋贵,梦蝶一介布衣,若不能洗刷清白,日后可没活路了。”
独孤羽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只要本王在,你表姐就没事。只要你表姐在,你就会没事。”
“是……”
“还有事吗?”
被冷言冷语呛了这么几回,陆梦蝶也不好再待下去。
她摇头,“没事了。”
独孤羽幽幽道:“不过,本王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陆梦蝶眼睛一亮,“姐夫请说。”
他终于放下书卷,抬头看向她,“你表姐没跟你说,这书房不许外人进吗?”
“啊?”陆梦蝶被问的哑口无言。
慌忙跪下,“表姐只说不让我去前厅,这书房是在后院……姐夫,梦蝶没想那么多。”
“回去让你表姐教教你规矩,你不懂事,也是她的过错。”
泪水在陆梦蝶眼里打转。
烛光里,独孤羽的半张脸隐在阴影里。
陆梦蝶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见独孤羽已经重新拿起了笔,神色冷淡,显然是不想再跟她多言。
“那姐夫也早些休息,梦蝶告退。”
她咬唇起身,行了一礼,默默退了出去。
回到房中,陆梦蝶辗转反侧。
她把小女使叫到跟前,“银杏,姐夫对表姐一直很好对吗?”
银杏笑着:“自然好呀,表小姐这还看不出来嘛,满京城哪家勋贵如咱们王府这般,连个通房妾室也没有?”
陆梦蝶疑惑道:“不是说,之前有个姓楚的小娘吗?”
“那楚小娘哪里及得上王妃一根手指头?她是太后硬塞进来的,后来犯了大事,已经被处置了。”
“死了?”
银杏点头:“嗯。”
陆梦蝶若有所思,“那姐夫对我照顾,也是因为表姐的缘故吗?”
银杏:“那还用说吗?表小姐是王妃的表妹,王爷爱屋及乌,也是有的。”
爱屋及乌?
陆梦蝶默念着这四个字,心中有些荡漾。
她想起今日在穆国公府,独孤羽替她解围的情形。
那时,他目光冷峻,语气坚定,仿佛天神一般救自己于水火。不容任何人置疑。
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如此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陆梦蝶不禁有些恍惚。
她自幼虽不缺银钱,可父亲嗜赌,母亲庸懦,兄长也只顾自己从不多看她一眼。
一直像个没根飘萍。
如今更是家道中落,看尽人间冷暖,尝尽世态炎凉。
独孤羽,是她从未敢妄想过的存在。
他高高在上,矜贵无双。
是京城富贵里最耀眼的明珠。
陆梦蝶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机会接近他,甚至得到他的庇护。
尽管这中间,夹了一个宋云缨。
族人说的对,她这个表姐,真是命好。
陆家几世商贾,偏偏她的娘亲攀上了宋国公府的高枝。
生得宋云缨又嫁给了天家之子。
这破天的富贵,真是旁人艳羡不来的。
近日,陆梦蝶心中也会纠葛。
她对宋云缨,有感激,有羡慕,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她暗暗告诉自己——
“陆梦蝶,你不能忘恩负义。”
“表姐待你恩重如山,你不能生不该有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