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那女子也是吓了一跳。
黑袍人一把撤下宋云缨脸上的人皮面具,“沈夫人唯利是图,尖酸刻薄。誉王妃虽扮相像,神韵却差了太多。”
见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宋云缨道:“你现在绑了沈家公子尚且有救,若真伤了王爷,全族都得死。”
“事到如今,我们还怕死吗?”黑袍人指着被掩盖的矿洞,“王妃可知,这铜矿之下,埋着多少白骨?”
“沈国舅为了功绩,让百姓改种田为挖矿,矿井小,只有孩子的身量能下去。他就强征八九岁的孩子下矿。有次矿难,孩子都死在地下了,没了人,他就叫手下去拐了外地孩子来服役……”
女子也跟着啜泣道:“百姓到京城伸冤,除了被打个半死,连衙门的门槛都迈不进去。是我父亲为民请命,也被这狗官折磨逼供,判了斩监候……”
宋云缨据理力争:“王爷执掌大理寺,受皇帝亲命,彻查此案,他一定会还清河一个公道。”
“自古官官相护,我们凭什么信你?”
“我来做你们的人质,”宋云缨说出了一个办法:“只要你们把手里的证据交给王爷,他一定会为清河百姓伸张正义。”
黑袍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他看了看手中的宋云缨,又望了望被封死的矿洞,似乎在权衡利弊。
“哥,此法可行。”女子也跟着劝。
宋云缨说:“我是王爷发妻,你既能认出我身份,也该知道王爷疼我,我会是你手上最重的砝码。”
良久,黑袍人终于开口,但语气中仍带着几分戒备,“好,我就信你一回。”
“待会儿我让人把矿洞挖开救他出来。但你要记住,若敢耍什么花招,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
宋云缨一直被软禁在一处乡野农家,静等独孤羽的消息。
陈家姑娘对她并无敌意,常有照顾。
闲聊时,陈姑娘才知宋云缨也跟清河大有渊源。
“王妃在清河竟然也有亲戚?”
宋云缨解释说,“我母亲出身清河陆氏,所以我也算半个清河人。”
陈姑娘道:“陆家在我们清河是有名的富户,他家祖上也是行善积德的好人,开仓放粮,周济百姓。只是老东家死后,陆家便没了主事,各房争夺财产,闹了许久。只是最近似乎才好了一些。”
“你一个姑娘家,竟然知道这么多陆家事?”
陈姑娘坦言道:“我娘原是陆家的掌事女使,还是陆家大姑娘将我娘许配给了刚中秀才的父亲。否则,娘亲一个下人,怎有机遇嫁给读书人?”
“陆家大姑娘?”
“就是陆家大老爷的独女啊。你们都是旁支亲戚,难道不认识吗?”
宋云缨见她并未察觉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说:“哦,听说过,她好像是离了家,很早就不跟陆家来往了。”
“她也是个可怜人。”陈姑娘回忆说:“听说是被人骗了,还生了个儿子,对方高门大户不肯要她,只想把儿子抢走,她就躲起来了。”
“只有一个儿子?”宋云缨问。
陈姑娘点头,“是啊,陆家大姑娘生产时受了好大罪,还是我娘在旁伺候的。错不了。”
那自己呢?宋云缨想,母亲不是说她跟弟弟是双生胎吗?
难怪这陈姑娘从没怀疑她跟陆夫人有关系,原是因为,陆夫人只生过一个儿子。
难怪她跟父亲的血不相融,难道自己真的不是父亲母亲的孩子吗?
之前的线索慢慢汇集,在宋云缨脑中翻江倒海。
那自己究竟是谁?
“你真是好命,”陈姑娘说:“陆氏历代商贾,你竟然能突破世俗,做上王妃,家里一定费了不少力气吧。”
前世今生,几十年的光阴,成千上万的金银珠宝,她和母亲弟弟,两死一失踪……
走上如今的位置,代价太大。
宋云缨问:“陈姑娘,等清河的案子了了,我想与你母亲叙叙旧,可以吗?”
陈姑娘点头,“当然可以。娘亲若见你是陆家人,一定开心。”
*
直到半月后,京城传来消息——誉王殿下亲自押解一众涉案官员回京,并上奏皇上,请求彻查清河州贪腐及矿难一案。
皇上震怒,当即下旨对涉案官员,无论大小,严惩不贷。
独孤羽带着大理寺众人深入清河州,走访百姓,搜集证据,终于将沈家的罪行一一揭露。
沈国舅等人被下狱查问,而清河州的百姓也得到了应有的补偿。
陈家兄妹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戒备,按照约定放了宋云缨,并将她送回了京城。
奈奈等人早已在城外等候,“主子可算回来了,你不在的这几天,王府快乱套了。”
“怎么了?”宋云缨问。
“还不是因为沈家的事,沈娇娇来府上日日哭,夜夜闹,说王爷见色忘义,骂的可难听了。”
“那王爷呢?”
“如今,王爷是跟沈家撕破脸了,”奈奈也是着急,“皇后娘娘昨夜宣王爷入宫,现在都没回信,主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宋云缨心中一紧,但面上依旧镇定,“他们是母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不至于。”
她深知,此次与沈家的较量,已到了关键时刻,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但愿皇后娘娘能看清形势,壮士断腕,舍了沈国舅这颗毒瘤,才是真正帮了独孤羽。
正思索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夫人,王爷回来了!”
宋云缨闻言,立刻站起身迎了出去。
只见独孤羽一脸疲惫地走进门来,身上还带着几分寒气。
“王爷,情况如何?”宋云缨关切地问道。
凡事牵扯朝堂,一向错综。可独孤羽嘴上只说了一句,“母后点头了。”
宋云缨暗暗松口气,也能体会到背后的不易。
见独孤羽脸上微微的红印,想来是皇后娘娘下的手。
她轻轻地抚摸着,问:“还疼吗?”
他抿嘴,摇了摇头。像是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独孤羽说:“我在她眼里一贯叛逆,小时候挨打更是家常便饭,那时,有大哥护着,如今大哥没了,她见我又是个不争气的,发发脾气也无妨。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虽说得轻巧,可宋云缨能察觉到其中的无奈和心酸。
她点头:“皇后娘娘深明大义,着实让人佩服。”
独孤羽道:“弃车保帅,她也是怕沈家的案子牵扯出更多人来,到时不好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