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腊月二十二,苏府东院,惊鸿阁。
窗外飘着细雪,屋内炭火融融,暖香袅袅。
苏时瑾斜倚窗边软榻上,指尖轻轻摩挲着一封信。
那是三日前,收到的最后一封鸿煊的信,字迹潦草,墨色晕染,像是匆忙间写得。
“南蛮局势不稳,恐有异动,勿念。”
短短一行字,却让她心口微窒。
往日鸿煊的信,日日都来一封,总是洋洋洒洒写满两三页。
事无巨细地告诉她,南蛮的风物、一些琐事,偶尔还会夹上一片异域的干花。信的结尾,总是长长一段情话,让人脸红心跳。
可这三日,却杳无音讯。
\"小姐,您别担心,殿下武功高强,定不会有事。\"凌黛端来一盏热茶,轻声劝慰。
苏时瑾垂眸,指尖拨弄颈间雪玉坠子。
“嗯,我信他。”她柔声道,可心里却仍有一丝不安。
正出神间,嫣然掀帘进来,手里捏着一张烫金喜帖,神色古怪:“小姐,沈家送来的。”
苏时瑾挑眉,接过一看,唇角微勾:“沈如风和颜宛白大婚?”
她忽地想起来,今日是腊月二十二,确实是那对贱人,大喜的日子。
“正是。”嫣然撇嘴,“那颜小姐特意嘱咐,说务必请您赏光。”
苏时瑾轻笑一声,指尖在喜帖上轻轻一弹:“她倒是迫不及待,想让我看看她如何风光大嫁。”
嫣然担忧道:“小姐,咱们还是别去了吧?那颜宛白分明是想让您难堪。”
“为何不去?”苏时瑾懒懒起身,走到妆台前,指尖轻点胭脂盒,“鸿煊不在,我正无聊,去看看戏也好。”
她抬眸,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浅褐色的秋水眸微挑,唇边那颗美人痣衬得她愈发清冷绝艳。
“备马车。”她淡淡道,“我倒要看看,沈如风攀上的这门亲,能有多风光。”
……
腊月二十二,槐花巷的积雪,还未化尽。
沈竹茹站在铜镜前,指尖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脸。
镜中倒映的,早已不是那张令她厌恶的国字脸,而是一张精致的瓜子脸。柳叶眉下那双杏眼,流转间尽是风情。
她微微张开嘴,曾经豁牙的位置,如今整齐洁白,连唇形都变得饱满诱人。
“大师,这……这真的是我吗?”沈竹茹有些不敢置信。
云曼站在她身后,全身笼罩在黑纱下,只露出一双幽深的眼睛。
她轻笑着划过沈竹茹脖颈,那里盛开着一朵金色彼岸花,妖冶又神秘。
“沈姨娘付得出价钱,自然能得到相应的回报。”云曼的声音如同寒风拂过,有些冰冷。
沈竹茹连连作揖,笑道十分谄媚:“多谢大师,大师真乃神人也!”
待云曼走后,她迫不及待让云雨为她梳妆。
这一个多月以来,主仆三人过得十分清苦,她瘦了不少。如今倒显得羸弱不堪,颇有几分病西子的韵味。
身上的嫁妆,和贵重的狐裘,早就典当出去了。
她穿得十分单薄,一袭湖蓝色长裙,脖颈处金色彼岸花若隐若现,衬得她又纯又欲。
就是有些不合时宜,毕竟如今正是寒冬腊月。
“姨娘,您真美。”云风为她插上一支珠钗,惊叹道,“二公子若见了,定会移不开眼。”
提到柳文州,沈竹茹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那个嫌她貌丑的男人,如今她倒要看看,他若见到现在的她,会是什么表情。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不但改面成功,还跟着云大师学了不少手段。
沈竹茹笑得张扬:“走,我们先回沈家,去看看母亲和哥哥。”
云雨花完了最后一点银子,租了一个有些破旧的小马车。
马车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沈竹茹掀开车帘,望着熟悉的巷弄,心中百感交集。
一个多月前,她还是那个因貌丑,而被丈夫嫌弃殴打的妾室,如今却脱胎换骨。
所以,她第一个便是要来告诉,自己最亲的人。
有了这张脸,还有那些手段,她觉得今后定能讨得柳文州欢心,在国公府混得风生水起。
“停在这。”她吩咐车夫,在沈家小院前停下。
主仆三人下了马车,走到门前,却发现大门紧锁,门环上积了一层薄灰。
沈竹茹皱眉,正欲询问,隔壁的王婶探出头来。
“哎呀,这不是沈家小姐吗?你不是嫁到靖远国公府,怎么回娘家来了?”王婶眯着眼打量她,忽然瞪大眼睛,“你……你的脸……你到底是不是沈家三丫头?”
沈竹茹忙戴上面纱,轻咳一声:“王婶,是我。我家人去哪了?”
“你不知道?”王婶惊讶道,“今日是你二哥与承恩侯府嫡女的大婚之日!你们全家人,早在半个月前,便搬到大宅子去了。”
沈竹茹瞳孔微缩,心头涌上一阵狂喜。
承恩侯府!那可是真正的权贵世家!她那个商贾出身的前嫂子苏时瑾,如何能与之相比?
“多谢王婶告知。”她强压住兴奋,又开口问道,“王婶可知,新宅子在哪?”
王婶盯着她的面纱,心中虽还有好奇,却也不好多问,只好回答她:“就是朱雀街,你过去稍稍打听下,就知道了。”
……
朱雀街,一处八进八出的宅院,门前张灯结彩,车马如龙。
沈竹茹站在石狮子前,朱红大门上高悬着牌匾——“沈宅”。
她指尖不自觉抚上面纱。
“姨娘,到了,咱们进去吧!”云雨小声道。
沈竹茹笑着说:“嗯。”
寒风中,那袭湖蓝色长裙显得格外单薄,却也衬得她更加楚楚可人。
门前护卫见她穿得普通,还格外单薄,伸手拦住:“这位小姐,请出示请帖。”
沈竹茹微抬下巴,唇角勾起一抹笑:“今日是我兄长大喜的日子,我特地来赴宴。”
护卫面露难色:“沈大人的家眷早已入席,未曾提及过还有……”
瞧这女子穿得如此寒酸,怕不是来蹭席的吧?
“放肆!”沈竹茹声音陡然提高,引得其他宾客纷纷侧目,“我哥哥大婚,亲妹妹竟被拦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