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鸿煊去了南蛮,京中只有苏时瑾一人,有何可惧?
“传令下去,江南的人加快动作。”南宫晖眼中闪过一丝狠狠,“苏家内部瓦解,是迟早的事。”
幽影退下。
南宫晖独站窗前,望着苏家方向。
“苏时瑾……”他轻声道,“你以为送具尸体来,本王便怕了?”
脑中闪现出苏时瑾的面容,那般绝美的人,真是可惜了!
若她乖乖听话,说不定自己还会心软,给她一条生路。可惜了,这女人还真是不知死活,一次次坏他好事。
“苏时瑾,没有南宫鸿煊,”南宫晖抚着墙上悬挂的疆域图,“你能翻出什么浪来?”
……
苏府东院,惊鸿阁。
那棵老梅树下,苏时瑾立了好一会,身上都落了一层薄雪。
凌黛走了过来,为她撑着一把伞:“小姐,进去吧。”
苏时瑾拢了拢衣襟,忽然开口:“你说……南宫晖此刻在做什么?”
凌黛一愣:“想必……暴跳如雷?”
“不。”苏时瑾轻笑,“他一定在笑我不自量力。”
她转身回了屋,苍白的脸仿若被霜雪轻吻,却难掩倾世容颜,美得惊心动魄,又惹人怜惜。
“让他笑吧。”苏时瑾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
九霄阁。
晨霜未融,门前已排起长龙。
自开演《琼华传》、《扒灰记》以来,场场爆满,连阁楼过道都挤满了看客。
一顶再普通不过的轿辇,停在侧门。
几个闲汉,正高声谈论戏中“楚小姐”,如何夜探姑父书房的情节,引得周围一片哄笑。
定安伯夫人楚茹,手指掐进掌心。
那贱人都被扔去乱葬岗了,尸骨无存。
可这一个月来,这样的笑声,像刀子般日日凌迟着她的脸面。
她楚茹何曾如此没脸过。
“伯夫人,这边请。”九霄阁掌柜赵通海躬身引路,眼角皱纹藏着讥诮。
他记得大半个月前,这位贵妇人如何趾高气昂地闯进来,扬言要查封九霄阁。
却在听到“熙王殿下亲批”几个字后,瞬间惨白的脸色。
雅间垂着湘妃竹帘,隐约可见,戏台上伶人们正在走位。
楚茹瞥见饰演“楚小姐”的柳凤卿,水红裙裾翻飞间,活脱脱就是她那不知廉耻的侄女楚琳的模样。
“赵掌柜,”楚茹强压着颤抖,“这出戏……开个价吧。”
赵通海捻着胡须,说话不卑不亢:“伯夫人说笑了,九霄阁的戏,都是熙王殿下亲自授意的……”
“五万两。”楚茹打断他,“现银三万,余下立字据。”
赵通海打量眼前妇人。
楚茹一身华贵,杏色云锦褙子上绣着繁复牡丹纹,金线在灯下熠熠生辉,衬得她肌肤如雪。
她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正是风韵最盛的时候,乌黑如缎的发髻上簪着累丝金凤,耳畔明珠轻晃,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
可此刻,她眉头紧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翡翠镯子,眼底藏着几分焦灼。
他想起,南宫鸿煊离京前夜的交待:“若定安伯府再来人,便随了他们意。这戏唱了月余,也足够。不过记得多要些银子,全送琼华县主府上。”
“夫人痛快。”赵通海击掌大笑,“不过五万两可不够,得十万两。三日内,全部结清。”
楚茹脸色一白,不过一出戏,竟敢要加十万两才肯撤下。
可她不敢不应,因为九霄阁背后的东家,是那位“活阎王”——七皇子南宫鸿煊。
也不知怎地,得罪了这个煞神!
让他死死揪住定安伯府不放。唉,说到底,都是楚琳那贱人惹得祸端!若不是她非得要嫁……
自己怎会给熙王下帖子,若是不下帖子,他也不会撞见那一处丑事!
楚茹心乱如麻,却强撑着答应:“好,一言为定,立字据。”
赵通海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是早已拟好的契约。
又转头吩咐小二,取来一小罐印泥。
楚茹眸色不明,果不其然这熙王,就是在针对定安伯府。
如今想来,吴凡出事,说不定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楚茹拿起契约,看了又看,最末一条写着——逾期一日,罚银万两。
她眉头皱得更紧,指着最末一条条款:“赵掌柜,这……也太高了吧!”
“伯夫人莫怪。”赵通海皮笑肉不笑,“殿下特意嘱咐,要看到定安伯府的‘诚意’。”
他将最后两字咬得极重。
十万两,三日内结清。即便是定安伯府,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银,也是不容易的。
楚茹拿契约的手,有些抖。
此时,戏班管事慌张跑来耳语。
赵通海故作惊讶:“哎呀,演楚小姐的角儿,突发急症!”他转向楚茹,“您看这戏……”
“现在就撤!”楚茹手按印泥,重重按上去。
“三日后,十万两如数结清。”
……
马车辚辚,缓缓碾过青石板路,车檐下悬着的鎏金铃铛,在凛冽的寒风中清脆作响,宛如一曲幽咽的乐章。
楚茹身披狐裘,斜倚在车厢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纹理,似在探寻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慰藉。
自出了九霄阁,她眉间那道细纹,便如刻入心间一般,再也舒展不开。
“夫人!”车帘方掀起半角,一个鬓发斑白的老嬷嬷,已踉跄着扑到踏凳前。
她发髻霜白,几缕发丝凌乱地散落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是吴凡的乳母,郑妈妈。
她慌乱地禀报:“世子爷又闹腾起来了!”
楚茹轻搭青琳手腕,缓缓下车。听闻此言,脚步微微一滞。
她脸色骤然间变得更冷,杏眼里的疲惫,似乎凝结成冰。
西院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夹杂着男子嘶哑的怒骂。
“伯爷呢?”
“还未下朝……”郑妈妈佝偻着腰,头也不敢抬。
自从,世子院里那些莺莺燕燕,被尽数遣散之后。这般闹剧,已是第三回了。
穿过月洞门时,楚茹将狐裘拢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便能抵御内心深处泛起的寒意。
她双十年华时,就嫁入定安伯府,那时吴凡早已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