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瑾抿了抿口脂,绛色在唇间绽开:“请忠叔先去,我换......”
“砰”的一声巨响,南宫鸿煊挟着满庭梅香破窗而入。
金瞳儿炸毛跃上房梁,带翻的胭脂盒,砸在他皂靴前。
“谁敢提亲?”他攥住苏时瑾的手腕,雪肤上压出红痕,“冷锋说媒婆上门......”
话音未落,冷锋气喘吁吁追至廊下:“殿下!属下原话是‘媒婆上门,抬着十二担聘礼进了西角门’!”
苏时瑾轻笑出声,指尖在他掌心画了道弯弧:“你这般作态,倒像是戏文里抢亲的莽汉。”
南宫鸿煊盯着她发间新簪的并蒂莲珍珠步摇,喉结滚动:“西角门......不是给你提亲的?”
若是给阿瑾提亲,必定不会走后门。而且,也该送去苏家老宅。
他果真是心急火燎,连基本的判断都没了。
“嗯,是给春兰纳采问名。”苏时瑾抽回手,指尖拂过他前襟,“你可要同去?”
正厅内,王媒婆正捧着茶盏发怔。
茶盏里映着晨光,忽被两道交叠的身影割碎。
琼华县主苏时瑾,与一名玄衣男子,一同迈过门槛。
雪色裙裾扫过青石地砖,恍若寒梅碾碎冰晶。
王媒婆慌忙起身,茶汤溅湿袖口也浑然不觉。
一双浅褐色眸子望过来时,好似将三春烟雨,都凝成琥珀。
她唇角微扬,边上缀着颗朱砂痣,生生把九天仙子点染成红尘绝色。
“这便是李家备的活雁?”苏时瑾指尖轻点竹笼,惊得大雁扑棱着撞上竹篾。
金瞳儿从她怀里跃下来,异色瞳孔盯着媒婆鬓角的绒花,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回县主,是李家备下的,还是他家小子亲手猎得。”
王媒婆喉头发紧,她见过多少美人,可此刻只觉得自己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最关键,这样一个绝色美人的边上,还立着一个同样绝色的男人。
那玄衣男子凤眸斜睨过来,薄唇似笑非笑的模样,简直就是画本里说的“妖颜祸世”。
只见那男人抬手,玉雕般的指节擦过她耳垂:“簪歪了......”
“让王媒婆见笑了。”苏时瑾偏头避开他动作,雪颈泛起薄红,“这是府上贵客。”
王媒婆瞄着男子,看着他妖孽般的脸,通身的贵气,忽地想起京中传闻——七皇子玉面凤眸,美得不似人间人。
难道这人是当今七皇子,熙王殿下?
可眼前人袍角皱巴巴,还沾着灰,哪像个亲王?
正犹疑间,金瞳儿窜上桌案,叼走了合婚庚帖。
“小畜生。”南宫鸿煊广袖翻卷,“前些日子咬了我,今日又作妖。”
王媒婆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苏时瑾轻扯男子袖口,春葱似的指尖紧紧攥住。
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比话本里狐仙勾书生还要命。
王媒婆心想:这两人间必然有什么故事,郎情妾意,掩都掩不住。
……
春兰与李文轩的婚期,定在开春后二月初二。
眼下已是冬月,距离婚期不过二个多月。
暮色初临,洛华苑的琉璃灯亮起来。
春兰端着描金海棠纹漆盘穿过回廊,盘中的玫瑰酥冒着袅袅热气。
“小姐。”她轻叩雕花门扉,金瞳儿已从门缝挤出来,异色瞳孔在暮色里泛着幽光。
苏时瑾斜倚美人榻上,鎏金竹节炉蒸腾的沉水香里,案几上堆着十数个朱漆木匣。
她拍了拍身侧:“把盘子放下,过来坐。”
春兰坐下时,瞥见匣面錾刻的并蒂莲纹,指尖无意识绞着裙角。
苏时瑾掀开最上层的匣盖,两匹云霞似的锦缎倏地淌出来,在烛火下泛着粼粼波光。
“这是云州八十八道工序织就的霞影锦。”她抚过缎面细密的暗纹,“我特意让商队捎来的,给你绣嫁衣最合适。”
春兰刚要开口,又被掀开的第二个木匣堵住了。
赤金累丝凤冠流光溢彩,九尾凤凰口中衔着的东珠足有拇指大,旁边躺着对金镶玉禁步,玉蝉翅膀薄得能透光。
“小姐!”春兰有些畏缩,“这些头面便是官家小姐也……”
“官家小姐可没有我家春兰手巧。”苏时瑾又打开第三层木匣,十二颗南海明珠镶嵌的簪子,“你八岁那年给我缝的香囊,比一般绣娘的手艺,还要精妙三分。”
“这两千两银票收好。”苏时瑾将银票塞进她掌心,“李文轩若是敢欺负你……”
“小姐!”春兰扑进她怀里,“奴婢何德何能……”
苏时瑾轻拍她颤抖的脊背:“这些日子你便安心待嫁,好好绣你的嫁衣。内务的事,我已交代嫣然和秋月去打理,你不必再操心。”
春兰哽咽道:“嫣然虽能干,但毕竟接手不久,我怕她……”
“嫣然是个聪慧的,你教她的那些,她早已烂熟于心。”苏时瑾轻笑,抬手替春兰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至于秋月,虽性子跳脱些,有你爹看着出不了岔子。”
春兰抿了抿唇,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时瑾抬手止住。
“你呀,总是操心太多。”苏时瑾轻叹一声,“这些年,你为我劳心劳力。这嫁衣,是你一生的大事,可马虎不得。”
春兰低头:“小姐待我如此厚爱,实在不该如何报答……”
“傻姑娘,你我之间,何须谈报答?”苏时瑾轻抚她肩头,语气温柔似水,“你出嫁后,华裳宝阁的事还需多上心。李文轩是个踏实的,有你帮衬我才放心。”
春兰重重点头:“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帮小姐,好好打理华裳宝阁。”
……
春兰抱着木匣穿过月洞门,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鬟。
秋月正蹲在廊下逗弄金瞳儿,见状“哎哟”一声跳起来:“这是把小姐的妆奁都搬空了?”
“胡吣什么!”春兰红着脸嗔道,“都是小姐赏的嫁妆。”
秋月抢过最上层的木匣,掀盖时被明珠光华晃得眯眼:“哇,整整十二颗!上次李家小姐戴的,就三颗呢,还没这个圆润!”
她故意学苏时瑾的语气:“‘春兰岂是那些庸脂俗粉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