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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生存的中庸之道

时间一晃而过,转瞬便到了衔青文会。

姜谙与柳喜喜传书十日有余,柳喜喜在信中并未提及归期,只言一切顺遂,让他无需挂念,然而他怎么会不担心。

他曾前往太守府探听消息,得知京中已下达剿匪旨意,由莫诗成率军出征,其后柳喜喜又将自己被绑时的所见所闻呈报京中,恳请朝廷赈灾,京中问责了酉州太守,临江县县丞等人,特封柳喜喜为此次赈灾安抚史,还指派了常平司曹慧珠,负责运送赈灾物资至临江县。莫太守告知他,此类天灾若无数月,实难平息。

柳喜安不安分的在姜谙怀中扭动着,姜谙却浑然不觉,直至柳喜安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他才回过神来。

惜画见状,打趣道,“王妃可是在思念王爷?何不修书一封,将王爷召唤回来?”

“惜画,就你嘴贫,快去准备好东西,稍后还得赶赴衔青文会呢。”赋棋取来衣裳,为姜谙更衣。

这段日子,柳喜喜不在身边,柳喜安夜夜都要黏着姜谙才肯入睡,今早上起床,穿好衣服后,她的父亲望着她,竟发起呆来,仿佛是透过她的眉眼,在看他心里的人。

姜谙将柳喜安轻轻放入摇车中,然后由赋棋伺候换上了一件玉色如意纹织锦襕衫,其领口和袖口皆镶着晴山色的宽边,上头用丝线绣着仙鹤腾云的图案,针脚细密,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点点珠光。

“这件衣裳哪来的?”姜谙从未见过,不禁问道。

赋棋道,“知王爷回不来,王妃日日忙着衔青文会之事,我想着文会上会有许多达官显贵,王妃平日的衣裳过于素淡,如此重要的场合,还是富丽些好,免得让一些没长眼的混帐们给低看了。”

“这如何讲?”姜谙好奇地问道。

“王妃有所不知,越是在重大场合,人就越要重衣冠。王爷曾经说过,只要派头一摆出来,别人瞧了便知惹不得,省了口舌之争。往日里王爷在时,王妃素雅一些也无妨,可如今王爷回不来,所有事情都得由王妃来主持,决计不能叫外人轻视了。王妃你瞧瞧我,虽然我只是一个王府的家奴,但我这一身行头,也是外头那些所谓的小姐公子们无法比拟的。我们琴棋书画四人自小就跟随着王爷,历经了太多的人情冷暖。”赋棋略带羞涩地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过王爷常结善缘,我们也算是如鱼得水,无人轻视。”

提到柳喜喜,姜谙好奇地问道,“赋棋哥哥,你是何时开始跟随喜喜的呢?”

赋棋一边给姜谙整理衣裳,一边回答道,“八岁。”

“那么早就进宫了?”姜谙惊讶地问道。

赋棋解释道,“若不是生活所迫,谁又会想进宫呢?平日里宫里只招收十二岁以上的孩子,当时恰好赶上王爷宫里缺人,王爷当时才六岁,就将宫人的年龄降低到了八岁。我们平日里主要负责照顾王爷的起居,还有陪王爷玩耍。王爷的脾气很是古怪,一些小事她从不计较,但在大是大非上却格外较真。她聪明伶俐,就是不太喜欢读书,还常说读书无用,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可是皇子,将来是有可能继承皇位的……”

声音突然止住,赋棋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急忙将玉佩挂在腰间,后退几步说道,“王妃,你看这一身穿戴是否舒适?”

姜谙看着镜中自己那被珠围翠绕的模样,虽然别有一番韵味,但由于自己身材过于瘦弱,根本无法撑起那些名贵的珠玉,于是说道,“撤掉一些吧,发式还是与平日一样,戴那一支踏月簪就好。”

“好的。”赋棋将姜谙身上的珠饰取下了一些,只留下了一块玉佩,又帮姜谙梳起了头。

姜谙透过镜子看着赋棋,心中暗自思忖,他们如此年幼便跟着喜喜,应该是知道一些事情,以前自己从没问过,今日说到往事,愈发勾起了他的好奇心,遂开口问道,“赋棋哥哥,你可知道喜喜中蛊一事的内情?”

赋棋轻轻摇头,道,“我不知内情,只听说此事发生于王爷出生刚满一月之时,迄今已有十余载,却仍未查出究竟是何人下的蛊。说来也着实怪异,王爷似乎知晓是谁在谋害她,然而她却全然不以为意,即便在月圆之夜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她也未曾松懈过意识,并且不许我们多问。说在宫里生存,需深谙中庸之道,对于与己无关之事,要做到‘三不’,不关注、不多言、不出头。”

姜谙闻言,不禁疑惑道,“这可不像她会说的话。”

一旁的惜画将东西备好后,笑道,“可不是吗,那是用来约束我们的,而非约束王爷自己的。王爷自小便是宫中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谁见了王爷都得头疼。”

“混世魔王?”姜谙听得一笑,难以想象。

赋棋固定好头发,接着道,“王爷人好,从不给宫人招麻烦,倒是王爷的几位姐姐、姨娘和嫂嫂们麻烦不断。又因王爷身子弱,大家对王爷更是格外怜爱。用王爷自己的话来说,‘我既然是五皇子,我不作一点,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好身份’。”

赋棋学柳喜喜的神态讲述最后一句,姜谙忍俊不禁,笑出了声,这一句的确是喜喜会说的话。

赋棋将发簪簪上,又配了一朵月色的绒花,正巧咏琴和砚书端着早饭走了进来,问他们在笑什么。

姜谙道,“在说喜喜的趣事,你们可也有喜喜的趣事?”

咏琴笑道,“王爷的趣事可太多了,赶明儿我与王妃好好讲讲,现在先吃了早饭,一会还得出门。”

砚书将早饭从食盒中一一端出,咏琴则舀了一碗肉糜粥搅动着。

姜谙抱起柳喜安,如今小家伙已经开始增加辅食了,早上咏琴都会熬一碗细腻的粳米粥,其中再加入些许肉糜,柳喜安吃得津津有味,也唯有吃饱了,乳娘才能顺利将她抱走,否则便会哇哇大哭。

他坐下后,咏琴将粥递过来,问道,“王妃,今日就让我们四个都跟着吧?”

咏琴话一出,棋书画三人也看向姜谙,显然他们四人是商量过的。

他们四人虽只是男子,但都颇为机灵,又是宫人出身,在处事上都有自己不同寻常的见解,且他们觉得姜谙性子绵软,容易吃亏。王爷不在,四大护卫也只有还是孩子的化雪,就是关练校尉一同前往,也只是待在外场负责安全,所以他们四人需得在这一段时日里肩负保护姜谙的责任。

姜谙略加思索,颔首应道,“好,只是今日人多,咏琴哥哥和赋棋哥哥务必要格外小心,你们二人的身体尚需调养一段时日,若是感到疲惫,一定要尽早言明。让如葵如棠二人随侍左右,也好有个照应。此刻时辰尚早,四位哥哥一同坐下享用早饭吧。”

四人哪敢落座,只道已经用过了。

姜谙执意要四人一同坐下,他又怎会不知,他们四人早早起身,有诸多事务要忙,哪有闲暇用饭,单是柳喜安的这碗粥,至少得熬煮半个时辰,还需全神贯注地盯着火候,不能有丝毫懈怠。姜谙让咏琴交给他人办,咏琴也放心不下,坚持要亲自熬制。而姜谙身着的衣裳,没有一丝褶皱,也得早早用熨斗熨烫平整备用,更别提其他诸般琐事了。若是等他用过饭出门,他们四人恐怕得饿着肚子了。

四人落座后,姜谙往他们每人手中塞了个白饼,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他们每次准备早饭都会做好几个花样,等他和喜喜用完,他们才会去吃余下的,这样不会浪费。

“四位哥哥,日后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无需总是迁就我和喜喜的口味。”姜谙说道,吹了吹粥,小心翼翼地喂给柳喜安。

琴棋书画四人手捧着白饼,显得局促不安,不知该如何下口。

往年柳喜喜也曾邀请过他们一同用饭,他们总是寻找各种托词,且他们位卑无权,与春夏秋冬四人自是不同的,依循宫中的规矩,是不能与柳喜喜同坐一桌用饭的。

平日里,柳喜喜得了好吃的,常常会率先分给他们,对他们的喜好也是了如指掌,虽然从未在同一张桌上用过饭,但他们依然感受到了尊重,以至于他们一直以为其他宫的主位也待宫人都是同样好,还曾疑惑为何大家都不愿入宫,直到有一次,有个宫人无端被打死,他们才知晓宫中的残酷。

他们记得那个宫人生得极是漂亮,粉腻子圆脸,两只眼睛明亮如星,无论走到何处,皆是众人目光的焦点。后来,他被调任至御书房,难得一见。再后来,便听闻他被杖毙的噩耗。

有人说他盗窃了圣驾许多东西,卖到了宫外。

也有消息说,他偷了皇后的金钗,被皇后当场抓获。

他们记得,那个宫人尚未调往御书房时曾言:“你们当差啊,一定要记住,宫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要动,那些东西记录在册,少了一件,一查便能查得出来。我们只要做好本分之事,还愁主位们不赏吗?”

他手腕上那只刚获赏赐得到的玉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当他一死,他身上各种污名便来了,有说他手脚不干净,有说他狂妄高傲,更有人说他仗着美貌勾引了许多权势,甚至还想当皇妃。

大家仿佛集体失忆,忘却了他曾将赏赐的食物分给大家,将新奇的玩意儿拿来给大家观赏,还曾说待到三十岁出宫时,他的那些玩意儿足以置办一所大宅子,他也不想嫁人,只求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余生。

人死如灯灭,无人在意。

一张破席草草裹身,扔去了乱葬岗。

他们四人深感其可怜,共同凑了银钱将其安葬。柳喜喜得知此事,责怪他们鲁莽行事,却又将此事揽于自身。也就是那时,柳喜喜与他们讲了皇宫的生存之道。

而那时,他们入宫不过两年,那个宫人的亡故给年仅十岁的他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迹。

姜谙见他们迟迟不吃,笑道,“你们怎么还不吃,地弹的粥都快见底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柳喜安咯咯直笑,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似乎看中了他们手中的白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