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边走向马车,边随意聊着。
楚某语重心长地说:“殿下可能没听过一句话:历史由胜利者书写。您认为怎样?”
扶苏略作沉思点头承认。
“新王朝总会在前朝的基础上夸大其恶。”他说完笑了一声,“这样显得自己的统治合法。”
提到大秦覆灭后的评价:
“后代史官笔下,我大秦被称为暴君之邦!” 这样的言论令扶苏大为震惊。楚某接着说:
“始皇帝的万里长城与拓土开疆成就反而变成施政暴虐的证明。”
“历代的官方叙述都是为了彰显自身统治的合法性。”
“大秦为何亡?其实只是因后来者故意编排罢了。”楚某玩味一笑,“被人称为暴君,难道不应奋力回击?”
扶苏表情沉重。对这事实道德观念一时难堪接受。
“未来已经有所改变,一部分而已,”他最后补充。
“殿下不必过虑太多。正义自在人心。”
林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这些后续的事现在对你说了也无济于事,况且它们可能永远不会发生。”
“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做好自己就好。”李成点了点头,缓缓吸了一口气:“末将受教了。”
等他们坐上马车,过了好一会儿,李成才渐渐回过神来。
“老师,北边遣散下来的第一批民工明日即可抵达咸阳,人数约两万之众。”
“传信者说大多是年老体弱的人,已经在边境戍守十年之久。”李成的脸上浮现出同情的神色。
“宁做太平犬,莫作乱世人。”
“微臣相信这些人大多并非有意与朝廷为敌。”
“战乱年间,连妇孺都被征召到战场上去,他们怎能不听从官府的命令呢?”
“是时候做出一个了结了。”
林羽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到府中,二人又进行了长达两个多时辰的商讨,内容涉及遣散北军后的安置、工业产品如水泥和钢铁的分配,以及征讨西域所需装备等问题。
夕阳渐沉,李成揉着酸痛的太阳穴,把今日的心得逐一整理记录。
“热巴,你先别走。”
林羽突然开口叫住了正要收拾书桌退下的热巴。
“大人还有何事交代?”热巴有些不安地问道。
“你是冰雪聪明之人,想必已知莎车国换了主人,折尔木帖已被斩杀。”
“昨晚本官就想要告诉你,只因归来太晚,不便打扰。”
“你的妹妹如今已经是莎车国国主了。”
林羽笑着示意热巴对面落座,“感谢大人为我们姐妹报了大仇。”热巴似乎误解了他的意图,猛然跪倒在毡席上。
“我答应过你,在蒙甘攻占莎车后就会放你离开。如今……” 林羽语带几分不舍,但很快便坦然以对。
“刚刚我和太子谈论了关于西域的事情。”
“那里今后不会安宁。娜扎为人骄横任性,在京都还能有我的关照,在沙场却难料会遇见何种脾气暴躁的将领,若他违抗君命,恐怕连我也无能为力。”
林羽摊开手,继续说道:“你要格外小心谨慎,千万不要惹上祸患。”
“当年李信曾因败军之耻难以释怀。”
“此番派遣他出兵西陲,只怕这些小国会遭遇劫难。”
热巴闻言脸色苍白,颤抖不止,随即瘫倒在地上。她可不是愚钝村妇,林羽与李成交谈之时动辄提及十万大军与千万石粮草!
西域小国,焉有力量抵抗强大的大秦倾巢而出?
“大人,民女不愿返回西域。”
“若您愿意接纳,愿留下为大人效力。”
“恳请收留!”热巴诚恳叩首。
“你倒是机智。”
“留下也不无道理,怕的是你的妹妹胡思乱想误以为我不愿意放人而将你扣下。”
“要是惹怒她,只怕会引发不可挽回的结果。”林羽语气意味深长。
最终,双方征战多年,并未达到伤筋动骨的境地,然而当地土着民众几近死伤殆尽。
“我将会写一封信给妹妹解释一切,望大人顾念我对您的效劳给予关心保护。”
热巴眼眶含泪抬头道。
“嗯,世道如此,强存弱亡。”林羽点头应允,“若你心中委屈,怨恨不要针对大秦,更不要责怪我。”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接着又展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第二日巳时,清晨朝阳洒在咸阳的大地上。扶苏披狐裘,望着运输粮食酒水的浩浩荡荡车队,心情感慨不已。
林羽显得非常自信:“殿下无需担心,届时自有定论。”
一骑飞快奔来。
“前方有探马回报吗?老墨去接应一下。”
老墨即刻打马上前。
“那将士甚勇,不知道是哪家的英雄?”扶苏目光敬佩地看着老墨的身影。
“无名士卒罢了。”林羽敷衍回应,随后转向话题。
不久,老墨回报,两万民夫即将到达。
于是,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准备饭菜和热水。远处,队伍渐行渐近,民工们精神萎靡,衣衫褴褛。
“见到饭食了吗?”人群开始兴奋加快步伐前进。
林羽与李成站在路旁看着民工们,感叹他们的瘦弱无力。
“参见储君殿下。”
在一片空旷的场地 ** 架起的大锅引起了刑徒们的极大关注。所有人的眼睛紧盯着热气腾腾的大锅,不住地吞咽着口水。即使在跪下敬礼的时候,他们的视线也未曾离开过。
“先让这些囚犯们去吃饭吧。”
“把他们的束缚都解开。”
明岚心生不忍,便这样命令手下的一名 ** 。
“可是,解开封禁……”
“这里是咸阳城,连本座也不担心,你又何必担忧?”
** 听罢点头领命。
按照明岚的坚持,绑住刑徒的绳索被解开。饭师的指令一下,众人争先恐后涌向大锅。直到士兵持武器阻止,情况才有所控制。没多久,随侍的人送来装满碗碟的箩筐,每个刑徒拿到了一个陶碗,并被告知排队领取食物。
在明岚和宋默巡查造饭营地的过程中,眼前的景象令他们感到十分复杂——简直如同饲喂牲畜一般!
刑徒们几乎等不及热粥盛进碗中就迫不及待喝了起来,不顾烫痛喉咙,即便呛咳也舍不得停下。喝完一碗还不愿走,拿着陶碗反复擦拭碗底,直到舔净米汤才满意。
为两万名饥肠辘辘的犯人备好四十多口大锅并非易事,但明岚下令不断补充食材、水分,让刑徒轮流进食。经过几个时辰的忙碌,绝大多数人的肚子终于鼓了起来。人们围坐篝火旁不愿意离开,面带满意的微笑抚摸自己饱足的肚皮。
“都站起来了!”
“殿下列旨讲话时你们要肃静!”
军卒将刑徒驱赶至大道旁集结。
几万之众,一望无际。两万余囚犯集合在一起显得壮观而压抑。
明岚站在高大的马车上,神色复杂地打量了一圈后发言:
“吾乃大秦今朝的储君。”
听到他的话,囚犯纷纷下跪行礼。
明岚一声令下:“赐酒。”
于是力士们扛来酒坛给每个人碗中倒入些许美酒。
“是酒!”
“真的!”
刑徒既激动又疑惑,捧着手中陶碗犹如握住什么沉重的东西。
朝廷难道是要放我们回家?
这不是……断头饭吗?
“储君。”
** 给明岚碗中添上些酒水,对视之际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往日之事皆成过往,现在六国均已不复存在,你们都是大秦子民。”
他继续说道:“今天仅以一杯浊酒,与诸位做个了结。”
高举酒碗,明岚宣读了一系列安排:“各位从前无论为谁效力,今日愿意返乡的将获赠一百斤粟米,官府开立证明送你们返家。”
“家中已无牵挂且不知何去何从者,也可以留在此处获得温饱保障。”他继续说:“喝了这杯酒,就意味着与过去斩断一切联系;人生苦短,望珍惜眼前日子。”
言毕,他举起酒碗一饮而尽,上万囚犯愣住了,仿佛时间凝固。
站在明岚身边的 ** 道:
“若是不是因为太子力排众议,你们又岂会有此刻安逸?还眷恋过去的国家么?”
众囚答:
“不敢有此心!”
“感恩殿下的恩德!”
一些老年刑徒忍不住泪眼婆娑,甚至有些年轻的士兵也在哭。
“承蒙殿下再造大恩”,一位老刑徒泪洒酒碗,啜泣道。
“将军白发征夫泪” ** 不由感慨道。
看到这种场面,明岚心情沉闷地点了点头。
一名面容憔悴的年轻犯人前来请求收养,另一名自称楚国人要求庇护,因家庭早不在人世,父母已经亡故,请太子殿下收容他。
明岚曾在边疆服役期间善待刑徒民夫,因而声名鹊起。尤其是来自楚国的刑徒们得到了较多的关注。
听说他打算接纳楚地人民,立即引起了许多楚人的注意。
“老默,怎么脸色不对?”
突然间,宋默神情异样引起了 ** 的关注,“是谁指使你行刺我?”
“大人!我不会背叛。”
“姓项?” ** 紧追不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