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一个不起眼的一天,乐知秋接了一通电话,一通来自久违“父亲”的电话。
铃声环环绕耳,乐知秋盯着屏幕上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乐魏”。
这个名字,几年来打来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她早已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她是在电话即将快挂断时接通的。开了免提,乐魏不容置疑又强势的声音传入空旷的空间,仿佛有回音。
“明晚回家一趟。”
而乐知秋偏不喜欢别人这般命令的口吻用在她身上,无论谁。
她哼了一声,顺着电流传到他耳里,挑衅极了:“凭什么?”她点了根烟,打火机的声音暂时打破了一触即发的怒火,白雾轻飘,“我现在能跟你好好说话就算给你面子了,要让我回去,除非求我。”
这句话无疑是惹恼脾气不好的乐魏:“乐知秋!”
“让你爸求你,你担待的起吗?”乐魏气息不稳。
“你还有脸当我爸,早在你选择背叛家庭,背叛我妈时,你就已经不是我爸了,有何担待不起!”
无论以哪种心情面对乐魏,到头来都是以愤怒和恨来结尾。
乐魏最烦把鹿古梅的事翻出来说,可偏偏两人之间只有鹿古梅的事围绕着。
乐魏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难得没发脾气:“我有事跟你说,明晚回来一趟。”
“你我之间能有什么事可以聊吗?”乐知秋掸了掸烟灰,眼睛低着,在漆黑的环境下,看不清情绪。
“乐知秋,你知道什么事。”话毕,电话挂了。
夹烟的手细长,缓缓抬起,递到嘴边,轻轻一抿,白雾整齐地呼出,弥漫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
乐知秋嘴角一勾,眼神是得逞的笑意。
乐魏能找她什么事,他最在意什么,那就是什么事。
要想让他身败名裂,这才只是前菜。
就在她想的出神时,房门推开,门外的光影照亮了包厢的阴霾,烟味随之散去。
乐知秋抬眼,同时灭了只抽了两口的烟,因为灯光原因,她眯了眯眼,待看清人,才垂下眼。
“我可没叫酒。”乐知秋拖着懒调。
谢烙把门打开,让里面的烟味散去,然后朝她走来:“想看看你。”
乐知秋顿了一下,抬头看他,这一看,似乎心里没有之前的坦荡。
她自信也自我怀疑,她真的能全心全意的去喜欢一个人,甚至爱一个人么?假如因为一些因素,导致不欢而散,爱人变仇人,她真的还能像之前一样毫不在意,活得舒心吗?
她不知道答案,也是第一次对一件事情没有任何把握。她这样的人,就该孤零零的。
“谢烙,你干嘛要喜欢我?”完全是感性上头问出的话。
“因为你特殊,你顽强,你随性,你自由,你的一切都是我喜欢你的理由。”他对她的喜欢,在确定心动时,他反思过,这些原本在别人眼中在他眼中是缺点的词,在确定喜欢她时,变成了独有的优点。
乐知秋眼睛轻颤,眸光暗而亮,心跳鼓动的仿佛要窒息。许久,她垂下眼,淡淡道:“理由也会变成借口。”
谢烙蹙眉,不理解她这话的意思,还没问清楚,她直接打断他,口吻一如从前。
“弟弟,赶紧出去工作吧,小心扣工资。”她知道他不怕,又补充,“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谢烙眉皱得更紧,嘴唇蠕动,可一句话没说,沉默了几秒,起身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门关上。”谢烙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一眼,她还是低着头,情绪陷入黑暗中。
他回头,走出去,门关了。
乐知秋又点了根烟。
-
隔天,乐知秋睡到下午两三点。
洗了个澡,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开着跑车回了乐家。
大门敞着,院子里是打扫卫生的下人,面孔陌生,应该是新来的。
乐知秋往里走。几年没回来,倒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就比如沙发上坐着的人。
她穿着打扮很是贵气,面色红润,看来被养的很好,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哪家的大小姐。可无比清楚的乐知秋只知道她是的小三,因为穷,使手段攀上了乐魏,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别人的东西。
“知秋来了,你爸在楼上书房。”女人掐着声音,说得矫揉造作,以为自己还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许丽雅,别这么装,我恶心。”乐知秋瞥了她一眼,往前走了几步,又说,“我不太喜欢从你嘴里听到你说我的名字。”
许丽雅维持在表面的平静一瞬崩塌,眉头拧成一条线,眼里的火焰闪烁,带着狠意,丑恶极了。
乐知秋懒得看她如何愤怒的表情,抬步上了楼。
路过一间房子时,脚步停了片刻,抬手扭动门把手,门已经锁了。
乐知秋眸色一暗,心里一想就知道是谁锁的,刚想转身下楼找许丽雅理论,乐魏便出现在左侧书房门口,说:“跟我进来一趟。”
乐知秋想了想,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进了书房。
“你最近是不是跟一些董事走的很近?”门一关,乐魏不绕弯子的话响起。
乐知秋懒懒地坐在椅子上,嘴角挂着笑,却不达眼底,在他眼下,猖狂地点了点头。
“乐知秋!你想干什么?”乐魏大概能猜出她的意图,气急败坏中还带着一丝丝的卑微,“我说过,你只要回来,家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够你混一辈子了!”
“一切?”乐知秋嘲讽一笑,“那我想要乐氏集团呢?”
乐魏的脸色明显一变,深邃的眼眸带怒,眉头皱得仿佛能夹硬币,意思明显,不行。
“所以,我只能靠自己去抢喽!”乐知秋说,“乐魏,现在你我的战争开始了。”
“我会拿回我妈的一切,让你身败名裂。”乐知秋又冷又狠的看着他,像看一只待宰的羔羊,已经满身污秽。
乐魏差点站不稳,面前的人太陌生了,他一直都低估了乐知秋的报复心,只要她想做的事,就算遍体鳞伤,也会把对方拉下地狱。
他们从小关系就不算太好,要不是因为鹿古梅,恐怕连爸爸都不会说,但鹿古梅离开后,“爸爸”两个字,在她嘴里变成了奢侈。
关系也直线下降,是陌生人,也是仇人。
“知知……”他试图用亲情来换取她的手下留情。
乐知秋直接站起身,眼里的恨是无法弥补的,声音很冷,像裹着寒风一样的冷,明明秋天很舒适的,明明小时候很温馨的。
“别这样叫我,你不配!”话落,乐知秋走了出去。
本想找许丽雅算账,楼梯上却看见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乐林阳,看样子……差不多十几岁。
谁能知道,在乐知秋十二岁的时候,乐魏就在外面有了私生子。真够委屈他的,八年来装得若无其事,呈现出完美丈夫和父亲。
但当看见这么大的乐林阳,是这般的讽刺。
乐知秋无视他,绕过他下楼,谁知,他转身指着她,说:“乐知秋,谁让你来的!”
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孩子。
乐知秋回身,神情淡淡的,盯着他看了片刻,又盯着他指着她的手看了一眼,话也淡:“你妈没教过你什么叫礼貌吗?”
乐林阳硬气得很,仿佛这个家就是他的底气。
“我只知道这个家不欢迎你。”
乐林阳长得白白净净的,要是一个陌生的人,她都懒得理会,但他不陌生,他是小三的儿子,是把她母亲害死的人的儿子。在原本她的家里,说不欢迎她的话,搁谁谁能忍。
乐知秋眼眸一冷,二话不说,上前一步,握着指她的那根手指,毫不留情地往上一掰。片刻,骨头的声音清晰入耳,疼痛的尖叫随之传来。在偌大的别墅里,一阵又一阵。
乐知秋直接把他带到许丽雅面前,警告道:“下次再目中无人,我可以帮你管教。”
许丽雅心疼孩子得紧,温顺不再遮掩,直接开始闹:“乐知秋,他也是你弟弟,你有没有教养?”
“弟弟?教养?”乐知秋差点被逗笑了,还真就笑了一下,“我可没有这么个弟弟,与其管我的教养,你先管管你儿子的教养,我怕你再不管管,后果不堪设想。”
“你!”
这时,楼上传来了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纷纷抬头看。
许丽雅开始演了,哭啼啼地说:“老公,我好心好意的欢迎她回家,可她直接不领情,不领情就算了,还欺负我们的阳阳。”
乐林阳配合地大喊了声:“爸爸,我的手好疼!”
两位戏精,不演戏也太憋屈了。
乐知秋无话可说,只抬头盯着乐魏,看他如何处理。
乐魏撑着围栏,在三人的脸上扫了扫,最后停留在乐知秋脸上,两人对视,乐知秋懂了。
现在他们是一家三口,她是外人。
乐知秋想要让他身败名裂的想法在此刻越发深重,什么也没说,却又说了千言万语,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便转身走了。
既然不容她,那她就把这个家毁掉。
……
一路飙到酒吧门口,却没下车。
头抵着方向盘,情绪说不上来是怎样的,就感觉心里很闷。
脑海里浮现那时美好的一家三口,尽管不喜欢乐魏,但在鹿古梅的维持下,一家人也其乐融融的,平淡又温馨。
而现在,一个人离去,这个家就散了,她成了多余的人。
她以前对这种感觉都很淡,甚至可以说忽略不计,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越来越感性。
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扰乱她的心绪。
不久,窗户被敲了敲,她愣了一下,侧头。
看上几眼才知道是谁。他一半处在昏暗,一半处在明亮,眉眼是少见的柔和。外面的风很大,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得翩翩起舞。
他张着嘴,一个字一个字说了一句话。
没有声音,乐知秋既看清了。
“乐知秋。”她的名字。
她愣了片刻,笑了起来,或许她知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