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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鳞见贾琏在讲完保龄侯家的故事后,一屁股坐到门槛上,依着书房的大门,即使是从背影看,也知道他正痴痴地看着庭院里的花,像以往的无数次集会里做的一样,总是看上去怏怏地。

“真是个懒背货,还要我讲下一半。”

谢鳞放下茶,身子向后倾,靠在椅背上,讲述起京河修缮案的后半段故事,“荆夫,不用担心史家的结果。

你琏二哥刚才说了,从汉以来的士人集团都是依靠着民心同皇帝对抗而不断延续的。但他也说过,延续的是士人这个理念上的共同体,作为共同体具体的一份子不知换了多少茬人家了,‘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史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现在对于我们而言,重要的是京河修缮的主导权已经掌握在虞公手上,但是施行修缮案他还缺个重要的条件。

在谈论这个重要条件之前,我们需要搞清楚为什么京河修缮案拖到现在?

琏二先前讲的很清楚了,保龄侯死前京河修缮已经进入施行阶段,但随之而来的保龄侯身死、太子被废、推选太子失败,到了嘉祥三十三年初,京河修缮事宜在两年时间里还停留在保龄侯死时的进度上,等到由刚升任工部右侍郎的宪文公主持工程的时候,时机比嘉祥三十年还要差上很多了。

比起保龄侯那时候,三十三年初时的政局已经不是可以用不稳定来形容的了,而是混乱。

彭城侯上台后,对于京河修缮其实一直在推动,只是阻力很大。

京河修缮成功所带来的收益所有人都看的出来,彭城侯没理由拒绝这份收益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但最终他却决定用贪污案毁掉这个工程,这其中的缘由是值得让人深思的。

那一夜你琏二哥也说了,随着推选太子失败,彭城侯等人开始试图用控制朝政的形式硬推忠献亲王上台,如果京河修缮过程所带来的声望对废太子有益,那么对忠献亲王也是有益的。

那么对谁不利?”

“上皇!”陆预瞬间浮现出一张苍老的面庞。

“京河修缮一直没有进度,越没耐性的人只会越觉得希望渺茫,彭城侯为首的团体就是这样的。

但你觉得彭城侯是个没耐性的人吗?

二十二年战事失败、科尔沁部骑兵迂回进攻锦州企图切断大军后路的时候,是彭城侯一边抽调水师船只建立起从天津塘沽口到辽东梁房口的紧急补给路线,一边从熊岳城率步骑赶往沙岭堡救驾的。

在那样十万火急的危局下,彭城侯也没忘记维持住大军的后勤补给,让二十万大军能够保存士气,他是何等的才能呀。

彭城侯不是没了耐性,而是没了时间。

同上皇的斗争持续越久,彭城侯越能感到无力感,因为他无法从君臣、父子的角度战胜上皇,当年贾琏说彭城侯英明一世,即使最后身死,也没有败给皇帝,而是败给了体制。

这句话我是认的。

因为即使是意识到可能会失败,彭城侯也没有向上皇低头,而是从另一个角度,向皇帝发起了进攻。

在眼看无法获得京河修缮的利益之后,他决定用京河修缮案废掉忠献亲王的竞争对手——当时的忠肃亲王、后来的今上继承大统的可能性。

京河修缮案从最开始就有三方牵涉其中,一是发起方,李轲背后的经世学派及士人群体;二是具体从事该项工程的工部和顺天府衙门;三是占据了大部分征收土地的勋贵。

注意,这个时候这个事情跟史家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保龄侯死了,这个工程不能完成最担心的不是史家的那两个侯爷,而是借了大把银子给史家的各府勋贵,我们与此有重大利益干系。

毁掉这个工程,等于得罪三方势力。

在当时的朝局中,以彭城侯为首的勋贵和像胡之问这样的理学门人已经在忠献亲王身上下了注,留给今上去团结的势力已经不多了。

当时彭城侯是首辅,京河修缮案是他的领导下的忠献亲王党同三方势力合作推动的。

而进度始终无法推进的原因是很让人难诉说的。上皇当然不想让这个工程在彭城侯在任期间推行成功,但他拒绝的理由是不能这么直接的,这会有伤他的圣名。

还记得方才琏二讲的保龄侯是在什么情况下启动这个提案的吗?

上皇支持的反对派给出的理由正是国家财用不足。

在国家财用不足的情况下还要推行的事情上曝出贪污,正好契合了反对派的心思,你说好不好吗?”

谢鳞讲的久了,停下喝口茶润润嗓子。

“原因是这么个原因,但贪污案不能由忠献亲王党曝出来,要不然三方势力该恨的就不是今上了。

彭城侯在忠献亲王党、上皇亲信、忠肃亲王门人外,挑中另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同清贵文人交往过密,在都察院、六科给事中这些台谏聚集的衙门中有亲信的忠顺亲王。

我们猜测彭城侯是通过忠献亲王身边理学门人的途径将贪污情况透露给了都察院的御史何沅,这人正是忠顺亲王的人。

随后何沅在朝堂上直接揭发了京河修缮的贪污罪状,御史们又上承奏本言及忠献亲王同彭城侯交往过密,请命忠肃亲王查之,说忠肃亲王在江淮私盐案和西北侵地案中秉公办事、不徇私情,是最合适人选。

至于结果嘛,你也知道了。

工部和顺天府衙门死了不少人,修缮事宜也宣布彻底告吹,无限期终止。

至于彭城侯的目的也没有达成,反而是今上即了位。

天下事哪有事事如意的,说到底不过是个被逼入死角的可怜人最后的搏命一击而已,然后平静地迈入已知的结局。”

陆预听完整个故事,心内没有热血澎湃,为帝国上层的权谋诡斗所着迷,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在大人物的手中成为党争的工具、筹码,即使是出身高门的他也有兔死狐悲之戚。

站在门外时,他羡慕过长辈们那种言语间权势逼人的威信,但现在经过兄长们几次教育后,一只脚迈入门内,却是害怕居多,他怕他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出于某种无以言明的感觉,他敏锐地提出一个疑问,“谢二哥,你还没说虞公推行京河修缮缺乏的重要条件呢?”

“还能是什么,是钱!

虞公那晚说推行新政时,不是说了国朝的税收年年下降,朝廷现在缺的是钱,他缺的也是钱。”坐在门槛上的贾琏朗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