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士是干什么的?
不会真是来带着一车人去哪儿做法的吧?
李道年瞎几把想着,越发谨慎起来。
唐渝发来消息:我好像还看见他腰间别个木头剑
李道年:是桃木剑吧,挺像模像样的
唐渝:没事,你有那把星期五呢,看上去比这个厉害
李道年把手伸进包里,抚摸了下这把集百家之绝学的剑,不会真的要用上吧?
一路无言,大巴车在山里行进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小杨导游什么话也没说,那老道士仍抱胸闭目养神,老神在在,手机信号早就完全消失了。
车上有些叔叔阿姨都半眯起眼睛,昏昏欲睡了,车外的雨还是不大不小,淅淅沥沥从车窗滑下。
摸一下玻璃窗,嘶!真够凉的!
整个大巴车在青唐山的行进过程中,竟没有碰上其他任何一辆车,就如同穿越到了深海,变成了灯笼鱼,打着灯在海里禹禹独行。
整个车厢莫名的安静,只能听见轮胎碾路和打在车窗上的雨声。
靠!真是够渗人的!
李道年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是23:23了,自半小时前,唐渝就放下了手机,闭着眼休息,介于睡着和不睡着之间,随车的晃动一颠一颠。
俩人坐了一天的车,确实很累了,李道年也觉得有些困,但是不敢睡,唐渝挣扎了几下后,最终头还是靠在了李道年肩上。
他微微侧头,能闻见唐渝的发香,这他妈更睡不着了,想着要不找件衣服给她披上?
正在他思绪万千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嗓子,小杨导游站起了身:
“咳咳!叔叔阿姨!快到了啊,都醒醒吧!”
唐渝一下被惊醒,眨了眨眼,癔怔两秒,才意识到刚躺在了李道年肩上,无力道:
“到了吗?”
“不知道。”李道年仰头聆听着,唐渝捋捋头发,也看着前面的导游杨峰,与此同时,昏昏欲睡的大家都醒了。
“叔叔阿姨!我提醒下,一会儿出去了,咱们就停留四十分钟啊,下着雨呢,路还滑,一定要千万小心,别摔倒了。”
“嗯……”车厢内的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聆听着。
李道年和唐渝相视一眼,这咋么回事,停四十分钟,是还没到目的地吗?
那现在是要到哪儿了?特色旅游项目吗?
唐渝碰了碰身边的程姨,问道:“姨,这是要到哪儿了?”
程姨低下头,看着俩人,轻声道:“这不关你俩的事儿啊,你俩就在车上坐着就行,啊!”
“姨,你就跟我们说说呗,你们不会是搞传销诈骗啥的吧?”李道年直接道。
“不是,”程姨无奈笑笑:“你们好好待着就行,不用担心,放心吧,姨没被骗。”
尼玛,又当谜语人。
见程姨都不愿意说,其他人也没问的必要了,杨峰导游仍在拿着喇叭继续讲话:
“咱们现在离医院十万八千里,要是年纪大了,就在车上留着吧,让其他人把心意带到就行了。”
“车上给大家备了二十双雨靴,肯定是不够的,分批去,咱们都快一点,也别淋感冒了。”
“好!”前排一个大叔应道,众人精神明显被调动起来了,一个睡的都没有了,俱都收拾身上的东西,穿上外套。
“好了,小杨我就说这么多,最后,让我隆重介绍一下,今天请过来的王道长!大家欢迎!”
“啪啪啪!”
“啪啪啪!”
程姨跟着车内的众人一同鼓掌起来。
前排的那个老道长,悠悠地站了起身,面向了大家。
嚯!
此时李道年一看才发现,这王道长白须长发,面部棱角分明,眉毛又白又长,脸上皱纹如同石刻般,手持拂尘,腰挎木剑。
披着道袍,就那么一跨一走,向车箱内众人作了个揖,端的是个身体硬朗,仙风道骨啊!
“怪唬人的。”唐渝朝他低声道。
王道长作揖完后,用他那沧桑又不失浑厚的声音道:“诸位,贫道姓王,号云升,自幼慕道,幸得恩师方忠垂青,才得以入玄门修行,自今载,已习道八八六十四年。”
“贫道正是青唐山本地五庄观出人,没错,与西游里那座大观同名,不过,没有那吃一颗长寿的人参果,也没有如地仙之祖——镇元大仙这样般的神仙人物。”
“有的只有些许像贫道这般苦修的人。”王道长自嘲道。
“哈哈哈,道长玩笑话。”车厢内发出些轻微的笑声。
李道年心说这大仙还挺幽默的。
“贫道虽不敢言说已窥道堂之奥,然心有清净,愿以微薄之力,助天下有缘人。”
“贫道略懂符箓,在已故师傅方忠教导下,也习得了炼丹之术,为此观天象,知地理,为善信祈福解惑,乃本人之毕生心愿。”
“前几日,杨导游找到我,说是让我为大家祈福庇护,实双向奔赴,一拍即合!今来到此地,见诸位心有虔诚,感动万分。”
“啪啪啪!”
“啪啪啪!”
车厢内又是一阵掌声。
李道年汗颜,神他妈“双向奔赴,一拍即合”怎么这王道长说话又老又新的呢?
唐渝听到这话也觉得有点怪怪的,要不是大家都争着鼓掌,她真可能忍不住笑出来。
“额……”王道长正待说话,突然卡壳了,愣在那儿望着众人,李道年好奇地探出头看向他。
我瞧瞧怎么个事?
那王道长顿了会儿,自在地拿起个保温杯,抿了口水,好似在润嗓子,又轻呷了几口,才放下杯子继续道:
“相逢即是有缘,因此,贫道此次前来,为大家带来了些观内匠心制品……”
说到这里,李道年和唐渝面面相觑,怎么他妈的有种熟悉的感觉嘞?
说着,王道长从自己座位下拖出个包裹,从里面掏出几个木头符,托在手中,面向众人:
“此物乃是吾师方忠生前的得意之作,我作为亲传弟子,又在其上增添巧思,在观中已成炙手可热的物品,每逢十五三十善信上山入观,烧香拜神,都会询问此物的制作情况。”
“因其制作之繁杂,工艺之细腻,常常缺货,下山时,有缘人们不免感叹运气不佳,不曾碰见此物售卖。”
“在此,贫道隆重地向诸位介绍我手中物品,乃是十二生肖护符!”
车箱内的所有人目光都被吸引了,纷纷盯向王道长手中的十二生肖护符,包括坐在最后一排的李道年和唐渝,他俩更是眼睛大睁。
王道长高举手中护符,捻起其中一颗,介绍道:
“大家看,我手中的正是申猴,看上面猴子攀树远眺,灵气十足,惟妙惟肖,乃是观内宏道长亲手刻模,其一毛一发都倾注极大心血,现由其领班弟子批量制作。”
“但哪怕是弟子五个,每年产出不过二百枚,求而不得者,则千千万万,拿在手中,便能感受到其深深重量!”
哇!有这么神?
车厢内众人更是连眼都不眨一下仔仔细细盯着那申猴护符,生怕少看一眼就漏了机缘。
“还有,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王道长一颗颗展示:“十二生肖,一一在此!”
前排的几位阿姨从道长手中接过一颗护符,在手中抚摸着,王道长继续道:
“怎样,摸起来,是不是觉得纹理舒适,光滑润手。”
“是是是。”几位阿姨附和道。
王道长开心地点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些。
就在此时,站在道长后面的杨峰突然道:“那请问王道长,此护符有什么用处呢?不可能只是看起来好看吧?”
“当然不是,”王道长爽朗笑道:“佩戴此护符可驱邪避灾,逢凶化吉,增加运势,长此以往,助力人生一帆风顺。”
“最重要的是,”王道长忽然托起长音,卖了一秒的关子,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它可对逝去的亲人给予关怀,亲人在天之灵,也能借此对你们庇佑祝福。”
“当然,只需要生肖对应即可。”王道长说。
前排的一个大叔迫不及待道:“道长,我要两个寅虎!”
“道长,我要午马!”
“道长,辰龙有吗?”
车厢内中年人喧哗起来,纷纷对着道长问话。
“别急,别急!”道长喜笑颜开:“此次前来,数量有限,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有,先到先得。”
众人屁股都离开了板凳,跃跃欲试。
“最后,给大家说一下护符的价格,今年正值本观建立一百周年,所以每个护符都打八折,数字很吉利,一个一千元!”
“我靠!”李道年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
合着你他妈卖货呢!
唐渝也忍俊不禁,她说怎么听着听着感觉这么熟悉呢,原来是直播卖货呢。
“一千元?”身旁几位老阿姨有些怔住,低声喃喃道:“怎么比去年买的东西还贵了?”
啊?李道年又是大跌眼镜,去年也卖过货啊!
唐渝终于知道了,为啥车费一点也不贵,酒店房间也不坑人了,原来隐藏收费在这儿呢,合着在这儿阴人呢。
俩人只哭笑不得。
本以为到此就完事了,谁知道又来了一句,给俩人笑的半死。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道童,扒住王道长的道袍就鬼哭狼嚎起来:
“师傅!不行啊!咱们五庄观本来入不敷出,这在观里都是卖两千块的啊!你这样卖是要亏本的啊!
“你个小兔崽子!”王道长大袖一挥呵斥道:“今日与众位有缘,哪轮到你来说教,我偏要给大家福利,好名声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好!”
“王道长说的好!”
“啪啪啪!”
“啪啪啪!”
众人喝彩起来。
尼玛!李道年捂脸憋笑:“这不就是我要给家人们福利吗!”
唐渝本来精神不佳的,被这王道长一逗,咯咯咯笑了起来。
旁边的程姨举起手跟着附和:“道长,我要羊!”
“诶呦!”唐渝吓了一跳,赶紧拉着程姨的胳膊劝道:“姨,你别信啊,这都是骗人的!”
“小渝,你别管了。”程姨看了眼她说。
“姨,这都是套路啊。”李道年也说。
可惜程姨根本不理她,自顾自在那儿举手,想买那护符。
“姨啊!”唐渝正待苦口婆心劝她,却被李道年拉了一下,憋住了嘴。
“咱劝不动的。”李道年低声说。
“好好好!”杨导游在车头举起双手,喜笑颜开:“大家别乱,大家别乱,都有都有,坐在位置上,注意安全!”
听到这话争先恐后的众人才安分下来,纷纷举着手,招呼着王道长。
王道长拿着布包从车头开始卖货,边卖边走:“你要的是马对吧。”
“放心,猴护符我也带够了的。”
“您要两只羊啊,给您。”
他身边的那个道童则左手支付宝码右手微信码主打一个紧跟时代,大妈扫码发现扫不上,才想起来,信号早没了。
不过道童身上还挂着个斜包,现金也收,不一会儿就撑的包满满的。
他们这一代人,身上还有带现金的习惯,车上哪怕有没带的,也找身边的借,说下车有网了转微信。
“王道长,您刚才说这护符可以对逝去的亲人庇佑?是真的吗?”一个坐在第三排的阿姨捏着手中的狗恳切问道。
道长回过头,郑重道:“此木乃松木,亲灵,作为修行之人,不能说谎。”
“好,谢谢道长!”那阿姨笑着端详起手中的护符。
随着一颗颗护符从王道长布包里拿出,道童的包也越来越鼓,一排一排的走过,离李道年和唐渝越来越近。
一千。
一千。
一千。
两千。
一千。
他俩很震惊于他妈的竟然没有一个不买的,就算是骗人也不可能全部都信吧。
但看那些叔叔阿姨,大爷大娘,各个踊跃积极,付款时毫不犹豫,拿到手后就开始仔细端详,就他妈的离谱。
就连前面几个刚才震惊于售价比去年贵的阿姨都没有含糊,竟然也买了。
看着这么多受骗的人,李道年和唐渝主打个不掺和,我不说也不买。
他们没必要掺和这个,荒山野岭的,他俩怕闹起来自己占理也不不管用。
这些大爷大娘有闲钱就让他们买吧,他们这大学生,一个月1500生活费的,哪买的起这个。
李道年想想自己他妈的辛辛苦苦猎个鬼,才挣个800块钱,就替这一车人感觉不值。
“你好,请问你要哪个生肖?”王道长问唐渝身边的程姨道。
“我要未羊。”程姨说。
就在程姨从她那小皮包掏钱的时候,唐渝轻蹙起眉头。
因为她看见程姨那钱包里的现金新旧不一,整零都有的,好不容易才凑出一千掏了出来,程姨明显不是什么有钱的人。
道童接过来这叠钱,上至一百,下至五块,熟稔地用指头捻了口口水,一细算统共十八张,正好一千元。
把这十八张好不容易塞到了包里,道童扭头一看才发现后排里面竟然还坐着两个年轻人。
他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师傅,欲言又止,因为那俩年轻人根本不看他,都低头玩着手机呢。
“咳咳咳!”
李道年和唐渝听见道长在咳嗽,但都默契地没有抬起头,就当啥也没听见。
“咳咳咳”
继续不理他。
“咳咳咳,”见咳嗽不管用,王道长开口道:“这两位……”
李道年当即抬头道:“我俩不买。”
“额……”王道长明显被噎住了:“因何不买呢?”
“太贵了。”唐渝接着道,十分直白。
“两位有所不知,在我们观内,可是卖两千呢,今日是师傅是说……”道童正待说完,却又被李道年噎回去了:
“您别费口舌了,我们不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