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白蛇赢了,好歹是因强而亡,不过是文明的性功驾驭不住命功罢了。”
“而黑龙则不同。”
“你与白蛇达成了什么交易?又该如何对付黑龙?”
始皇帝与张执象详谈了半夜,知晓了大明在西罗洲的战略布置,始皇帝非常肯定这种思想战争,但却认为它能够做的有限。
“在奥斯曼帝国能够取得成就的战术,在西罗洲却不一定能够起效。”
“黑龙的出现,可不光是物质层面的整合了各方势力,然后发展技术生产力,其对于整个西罗人族群的精神影响,是巨大的。”
“或者说,它会潜移默化的,将伪史那套融入每一个国民的内心深处,让他们深信不疑。”
“类似的基础心理转变,白蛇也在使用。”
“你没有发现吗?大明的百姓,对于机械和工业的接受能力,远远超出了应有的水平。”
始皇帝提了这个,张执象才发现问题,他过去只当大明本身足够先进,所以百姓们对这些新事物接纳速度很快,而且见怪不怪。
可实际上,大明百姓虽然容易接受新事物,但却没有到这个程度上。
他们对于新事物不仅仅是尝试接受,而是什么新东西都充满了好奇心,并有想法去实践,这一点点不同,就让大明的整个社会氛围不同,且对于创造发明的概念的就完全不同了。
张执象仔细体会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
特别是白蛇完全苏醒的这大半年。
“他们这样的龙,会带着历史往固有的结果上牵引。”张执象明白了黑龙白蛇的影响力,对于西罗洲的战略却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因为思想无用的话,大明这边必须出动真材实料的力量,才能够解决西罗洲的麻烦。
“陛下认为该如何?”
张执象问始皇帝有什么调整的办法,始皇帝却摇了摇头,说道:“那是根植于灵魂的毒素,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人死光了,就能教育了。”
“可只要人还在。”
“想要用道理改变他们的认知,却是不大可能的,这不是对错优良的问题,而是耶教那份因信称义,只要信奉了,就沾染上了。”
“那份毒素可以让人失去逻辑,无脑的信仰某个存在。”
“从此以后,道理便讲不通了,性格也会因此改变,本质上来说,信仰的那一刻,人就已经死了,被所谓的神吞吃掉了,活着的不过是躯壳而已。”
按照始皇帝的标准,西罗洲已经是一片鬼蜮了。
张执象皱眉凝思,好一会,他才说道:“那么,有形的神能否替代无形的神?”
“哦?你是说……”
“许海。”
两人默契的想到了许海,许海所做的事情看起来非常可笑,但偏生,他其实就是对付西罗洲那种耶教信仰最好的办法。
而让许海先成为那位神,再击败许海。
那个时候,西罗洲的文明防线大抵也就被击溃了,才有了施行教化的可能。
在那之前,是绝对根除不了黑龙对于这个族群的影响的。
始皇帝想了下,说道:“没有那么麻烦,大明不方便做的一些事情,商洲却是可以去做的,特别是对付西罗人。”
“西罗人在商洲犯下了滔天大罪,必然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既然西罗人要灭绝殷地安人,他们在无数条世界线上也都这么做了,那么殷地安人去灭绝西罗人,应该不过分吧?”
喜欢入侵别人,就要做好被人入侵的准备。
这是张执象未曾设想的,但问题在于,他需要在徐阶完成变法之前解决黑龙,否则就晚了,徐阶的确达成了协议,但难保不会撕毁。
“时间来得及么?”
张执象并非什么烂好人,自从穿越过来,明明白白的知晓商洲的殷地安人是华夏同胞以后,他对曾经的历史一度感到呼吸困难。
所以。
如果有机会,他不介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我在位的一甲子定然是够的,毕竟处理西罗人和干掉黑龙并非是同一件事情,但问题在于,这三五年内,如何干掉黑龙。”
历史上,西罗人将殷地安人亡国灭种,花了三四百年。
始皇帝要抹去西罗人的存在,一甲子的时间,可以说极短了,他有信心去做好这件事,但问题在于西罗人无法接受天下为公的思想的前提下,大明有什么力量可以在三五年内,远渡重洋,打败黑龙?
“看来,还是得见见许海了。”
张执象呢喃道。
……
天竺,斯里兰卡。
许海统治了天竺全境,却将首都定在了远离大陆的斯里兰卡岛上,此处用大明的地图标记,名称其实应该是锡狼岛,斯里兰卡是锡狼岛的音译。
当然,锡狼岛本身也是一种音译。
这座六万多平方公里岛屿原本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在许海将天竺也纳入“神圣联盟”后,斯里兰卡就被改名为了天京。
嗯,又巧合了。
当然,风格类似,取名跟太平天国重合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许海虽然不知道大明已经派遣易卜拉欣前往埃及了,但根据当前的局势,他却推断出来,张执象八成是要先对付黑龙,再与白蛇决战。
所以……
“我等你很久了。”已经连续好几晚喝酒到深夜的许海举起酒杯,对着张执象的阳神做出了邀请。
“你知道我要来?”
张执象有些诧异,许海可不同于徐阶、始皇帝他们是知晓未来的,甚至于连黑龙白蛇,都是因为许海自己化龙后才有感应。
许海嗤笑了声,道:“老子自然不如你们前知一万年,后知五百年,但这世界上,就这么点事,局势左右不过是那么几条路可以走。”
“我不信徐阶在大明能够一边拉拢士绅一边搞天下为公。”
“所以徐阶要么陪着他们搞独立,要么对士绅动手,老子甚至做好了接收财富外逃的准备。”
“当然,前提是他们别抱侥幸留在南洋。”
“徐阶要先跟士绅们斗一场,你们自然不可能背后捅刀子,无非是趁着这个空隙,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打垮西罗洲,干掉黑龙王。”
“具体手段,无非是一支精兵打开局面,然后复制你们在安南做的事情。”
“本来呢。”
“老子以为你们要碰壁了才会来找我,可仔细想想,认为你大概是会想明白的,就在这里等你了,看来如今你已经发现了关隘。”
“西罗洲不是安南,甚至不是半岛诸国。”
“你们在安南做的事情,在西罗洲行不通。”
许海自己要当神,要耶和华、梵天、如来佛、上帝各种一体,他自然认真研究过西罗人的一神教的内涵。
明白西罗洲跟安南那些中华文明辐射区的差别。
黑龙仅仅是代表西罗人对华夏文明的历史毁灭吗?不,它同样是耶教的化身,是这个精神毒瘤由神道反馈的结果。
许海明白这种附骨之蛆,也能够对付这些附骨之蛆。
而他能够看到这个程度,张执象也没有隐瞒,将易卜拉欣的计划和盘托出,许海琢磨完,看着张执象问道:“所以,你要来硬的?”
张执象点头,道:“有奥斯曼作为桥头堡和基地,我们有打一场远征的条件。”
“你,我,徐阶。”
“我们三方主导,以复仇和剿恐的名义,完成一场对西罗人浩浩荡荡的战争,正如西罗人当年他们的东征一样。”
许海仔细琢磨着这场战争的利弊。
好一会,他说道:“我可以参加,但有三个要求。”
“说吧。”
张执象没有指望许海会凭空帮忙,夷州一战,许海输掉了五代家业,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他没理由不狮子大开口。
可当许海说出要求的时候,张执象愣住了。
许海说:“我支持这场战争,但不需要你们和徐阶明面上派遣什么舰队,我需要在你们联手绞杀下,那些外逃的士绅,还有一些死刑犯。”
“那些海盗、烂人、贵族。”
“在天竺和南洋有足够的人让他们招募,然后参加这场战争,参加这个伟大的——大航海时代。”
“遥远的西罗洲,是很好的流放之地。”
许海将流放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张执象就明白了,例如古代的发配边疆,也例如西罗人曾经对商洲的做法
他需要一群信奉利益的疯子,而不是一支训练有素的舰队。
“姑且再说第二个条件吧,你们得来天京建一座港口和船厂,当初走得急,没有带走足够多的技术资料和造船的方法。”
“特别是缺少工匠。”
“我的舰队如今缺乏正常的保养和维修,新船的制造也有心无力。”
“但你们也好,南京也罢。”
“应该是需要市场的吧?造船业的蓬勃发展,也需要大量的订单才是。”
朝廷和南京想要恢复墨教在舟山的盛况,还需要一两年,但如果全力发展,两三年后,却是足以超越当初的造船水平的。
许海需要一个船厂,同时要给大明的船厂下大量订单,来获得那些“西征军”的控制权。
“船厂可以商量,可买船,你能买多少?”
“天竺不是什么富裕的国家,但它历代信佛信婆罗教,无数神佛的金身,本质上就是大量的黄金储存,足以支付造船的开支了”
张执象没有继续扯皮,算是答应了。
“那么,第三个要求呢?”
许海没有急着说,而是向张执象问道:“在击败白蛇,重返海洋之后,你认为大明能够统一世界吗?”
张执象明白许海想要什么了。
他答道:“不能,也没有必要,强行将全世界纳入统治,也维持不了这么大的领土,必然要实行分封。”
“与其分封,不如维持朝贡体系。”
“而且,自商人先祖寻找乐彼之园开始,上古圣王已经给出了解决文明难题的办法,那便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一个族群尚且要保持多样性,才能应对各种灾难。”
“地球上同样要保存多种的文明文化,才能够有所借鉴,保持活力。”
“真正的一劳永逸是文明的觉悟,而不是粗暴的完成单一种族。”
“对付西罗人,可以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但要的不是一昧的屠杀,若是西罗人能够改邪归正,蛮夷入华夏者,信奉华夏文明,便是我华夏之人。”
许海点了点头,过了会,忽然问道:“你厌恶耶教的精神毒瘤,却愿意容忍我的存在?”
张执象瞥了他一眼,说道:“不存在的神,只能从故事上将他杀死,而存在的神……只要将你杀死,你所建立的一切,便会轰然崩塌。”
许海感慨:“还真是自信啊……”
张执象平静的说道:“本就如此,愿意留你,也只是认为教化蛮夷,需要你的存在罢了,正如汉明帝问佛道法,需要佛法来教化蛮夷。”
“更远的蛮夷,佛法普及不到的地方,就用你这神教了。”
许海耸了耸肩,并不分辩什么。
只是笑道:“也就是西罗洲是个毒坑了,不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的瘟疫,否则你也不至于来与我这种人谈合作了。”
张执象不置可否,问道:“你们在天竺做的怎么样?”
“还不错。”
许海笑道:“天竺的神话当中,原本的创世神是梵天,但因为后来佛教兴起,梵天在佛教当中成为了护法神,地位一落千丈,后来婆罗教兴起,天竺民众虽然将梵天依旧归纳为三相神之一,但主要还是供奉另外两位,湿婆神和毗湿奴。”
“可以说,在天竺,基本只有一两个寺庙在供奉梵天,其余都是湿婆和毗湿奴了。”
“所以我告诉他们,我是梵天。”
“因为他们对梵天的不敬,所以降下神罚,我砸碎了一切神灵的金身法相,将黄金收集起来,再告诉他们,只有我的法相可以用黄金筑造,其余神的法相只允许用铜铁。”
“要支付给你们和南京的买船钱,就是从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