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的蛇头在落地滚了两下后,那巨大如山岳般的蛇首竟然瞬息融化为血水浸入大地,似乎要将大地都染红。
张执象看着新幻化出的蛇头,本来正准备出剑。
便听见嘭的声音,青蛇竟然在断首的情况下将扬州城又拔出来了一截,如今已经岌岌可危,再加一把力,扬州城就将彻底拔起了!
“是蛇头。”
“直接用蛇血侵蚀,断了因果,这座城市生民的因果被削弱了,如果不是还有皇帝和我们在城中,此刻扬州已经被拔起了。”
伍守阳看明白了情况,告诫道:“不能胡乱斩杀了,就算将青蛇砍成两半也没用,反而会让它一次性将扬州城拔起。”
“必须干掉蛇头上那个人才行。”
“要快,蛇血还在侵蚀,我们最多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了。”
张执象看了眼嘉靖那边,嘉靖已经快要登上天坛了,便说道:“杀了蛇头上那个人,南京的气运不过是打散了而已,终究还在,以后还能凝结。”
“但若是斩成两截,他还操作这部分气运来侵蚀扬州。”
“就等于那半气运直接消耗了。”
“再无找补的可能。”
伍守阳没有想到张执象更贪一些,他不光想解决青蛇,还想永久去除南京一半的气运,那血液滋润土地,侵蚀扬州,等于侵入了在场所有人的因果。
一旦张执象他们获胜。
这部分气运就会化为养料,其中大头都是张执象和嘉靖两人的。
“大浪之势已成,扬州一旦被拔起,如同无根之浮萍,便会以瞬息千里的速度冲往大海,被深深拖入海底。”
“而这一趟,也是这青蛇的走蛟之路。”
“一旦走蛟成功,它就会化龙,陛下如今也在城内,这不是生死的问题,而是大明龙气会被吸走,从此天下大乱,江山易主。”
“改朝换代,无不生灵涂炭!”
伍守阳不想冒这个险,他认为没有必要,他很清楚张执象是相信嘉靖的力量,认为嘉靖登上天坛后一定能够一剑定乾坤。
可这种力量极不靠谱。
哪怕嘉靖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决心和气势,但这种事情不光是帝王觉悟就可以的,还需要民众对帝王的支持。
如果是洪武皇帝来挥这一剑,伍守阳绝对支持。
但嘉靖……
说实话,伍守阳认可嘉靖是个好皇帝,但不认为嘉靖有号令万民,颠覆士绅的声望。
“冲虚真人,你觉得陛下的修行天赋如何?”
张执象这个问题让伍守阳一愣,因为跨越度有点大,伍守阳思考了下,才说道:“听闻陛下过目不忘,悟性极高,丹法理解极深。”
张执象点点头,说道:“那就请道长相信陛下吧。”
陛下他,可是做梦都想当齐天大圣的啊,或者说,那只猴子,就是陛下在写他自己啊……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陛下,战吧。
向那漫天神佛,这一次,我们不会再被压在五指山下了,打碎这凌霄宝殿,推翻那西天灵山,让众生头顶,再无神佛!
“战!战!战!!”
嘉靖一边奔跑着,一边呐喊着,他从来没有如此少年张扬过,他最青春跳脱的年龄在最深的宫殿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行岔踏错就万劫不复。
那只压抑在心中十多年的猴子,如今终于放了出来。
他不管什么九五之尊,他不管什么天子威仪,他也不管什么万民表率,如果真要做表率的话,那就以这副姿态吧。
让朕亲自来告诉你们,什么叫齐天大圣孙悟空!!
让朕亲自来告诉你们,如何打碎这漫天神佛!!
千米天梯,还剩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嘉靖不再是奔跑,而是猛的起跃,他如同跳脱的猴儿一样,再也不受世间的一切枷锁,手中的赤霄剑火红的剑光喷涌而出数十丈,就像是他手中拿着的不是剑,而是如意金箍棒一样。
他浑身闪着金光,如同那刚刚出世的猴王。
他凌空一跃,好似跃进了那水帘洞中。
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嘉靖落地,鞋子在地面摩擦,一个漂亮的滑行转身,他轻巧无比的将赤霄剑一抛,换到另一只手中,帅气的挽了个剑花。
他放声笑道:“看看!看看朕多自在!”
“你们,难道就不想要这样的自在?你们,难道就想戴上紧箍咒,穿上佛祖的袈裟,坐上那泥塑的莲台,听他们给你们讲所谓的佛法?”
“朕告诉你们,世间只有一句佛法。”
“将心比心,便是佛心!”
“朕告诉你们,世间只有一种自由。”
“鸿蒙初开本无姓,打破顽冥须悟空!好好想想你们自己是谁,好好想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好好想想是谁在禁锢你们的思想,你们究竟应该干什么!!”
“起来!”
“都给朕站起来!!”
“它要你们跪,你们就跪下?天地君亲师,它是哪一位?既然谁都不是,那你们为何跪下?”
“莫非你们在跪朕?”
“可朕不要你们跪,从此以后,不许跪君!不许跪权!不许跪富!”
“值得你们跪的,只有父母之恩,养育之情。”
“除此之外,都给朕站起来!”
“站起来!!”
嘉靖说着话,怒吼着抬剑而起,可剑上仿佛有万钧重力,他嘶吼着,额头青筋暴起,牙龈都咬出了血,而扬州城的百姓发觉自己在没有用力的情况下,好像站起来了一点点……
是陛下,陛下在将他们拉起来……
“陛下……”
“陛下,我们……”
无数人开始用力,他们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对抗身上的重压,哪怕它重如泰山,终于,伴随着拼命站起来的人变多,每个人身上的压力都开始变小。
此方世界如此,外界的所有大明子民亦是如此。
人们不由的挺直了腰背,总觉得心头有一股莫名的火在燃烧,河南某地,一名仆人面对自家老爷,他挺直了腰背顿时显得那么高大,矮小的老爷顿时觉得不快,呵斥道:“站那么直干什么?跪下!”
“我不跪。”
“哈?反了你,来人,给我把他拖下去打!人呢?人都死哪去了!”
“老爷,我们在这呢。”
下人们开口,那老爷转头,便看到几个人手里拿着绳子,还猛的拉直了几下,老爷瞳孔猛缩,觉得不对想跑,但绳索已经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仆人们看着被吊死在树上的老爷。
那个最高大的仆人说道:“这样活着没意思,我们杀了老爷,便去青羊山吧。”
“不错,听说那里没有阶级,是叫这个词吧?”
“差不离,反正没有老爷、仆人了。”
“诶,你说我们杀了人,这算不算造反?”
几人聊着,最高大的那个仆人看了眼京师的方向,说道:“洪武年间,这不算造反,我们哪一家不是被老爷逼的家破人亡,卖身进来做活的?”
“如果当今陛下真的贤明。”
“那么他会知道,他该来找我们的,我们,才是大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