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街道上行人寥寥。
江州城的上空还夹杂着一丝丝烧焦的味道。
马车缓缓离开了江州。
姜子衿归心似箭。
她精简了许多东西,就连古董玉器都交给了镖局运往京。
为的就是轻装便行,尽快回京城。
离开江州城,空气都新鲜了许多。
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
回想起来,自打她来了江州之后就开始倒霉,霉运连连。
千方百计想见的人没见到,娘亲想办的事一件也没办成。
她坚信,只要离开江州,所有的一切就会回归正轨。
娘亲脸上的疤她也会想法子治好的。
她与景王在京城相遇就是命中注定,只是时机未到,只要耐心等待,属于她的一切终究会回到她手里。
哪怕上一世的结局是魂归祭台,她也不想就此放弃。
对于那些事,她已有了先知。
知道杀了她的人是位将军,手臂上有道伤疤。
梦醒后,她就将伤疤形状画了下来。
她要牢记这道伤疤。
找到这个人,先一步除去他,以绝后患。
而且最令她吃惊的事,上一世最想让她死的,居然是她的枕边人。
那位兰枝玉树,号称仁德之君的符灵均。
对她所有的好,竟也都是虚情假意。
也是那场大梦之后方才如梦初醒,回想起种种,只觉可笑。
外祖父和父亲多次劝解她,少帝是在利用她,是在韬光养晦,与他们齐姜两家不是一条心。
欲除之扶持幼子登基,让她垂帘听政,可她却不信。
非念着往日的温存,坚定不移的站在夫君身边。
傻啊,太傻了!
都是自己太傻,没有听从外祖父和父亲的劝解,才会让全家落得那样的结局。
这一世。
她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她要先发制人……
齐采薇半阖着眼懒绵绵的靠在梅姑身上,轻纱掩面。
有一股子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柔美。
她昨夜没睡好,精神头有些不济。
心里既激动又忐忑。
既想回京城,又不敢回京城。
脸成了这样,不知道相公会不会嫌弃她。
父亲会觉得她无用吗?
不过她还有两个孩儿,衿儿一颦一笑,都有大家闺秀的气度。
也越发的姿容绝丽。
她和相公的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再过上几年,衿儿容貌一定会出落得更加明艳动人。
佩儿也令她欣慰。
近一年来。
儿子的性情似乎变了许多。
时常把自己关屋里用功念书。
秋季童试一过,便能成为秀才。
十岁的秀才,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
他父亲和外祖父定会开心的。
姜子佩抱着书靠在车栏上,摇头晃脑的朗诵诗文。
来了江州之后,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但娘亲和姐姐好似什么都没发现,一心只想让他念书,让他讨父亲和外祖父开心,让他科考,让他光耀门楣。
即便是病了,一碗药喝下去,依旧要上学念书。
好似他的人生除了科考就是念书,不停的念书。
只有梅姑关心她开不开心,生没生病,吃没吃好……
既然如此。
那他就索性好好念书,考取功名。
求得陛下允许他外放做官,远离京城,远离所有人。
母子三人心中所思各异。
却都一致的期盼尽快离开江州地界,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让马夫加快速度。
看着车马疾驰前行,离江州城越来越远,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竟有种逃难的感觉。
傍晚,太阳西斜。
马车忽然停下了,姜子衿还有一阵莫名的惶恐。
听得外边护卫说到驿站了。
她悬着心才安定了几分,同梅姑一起扶着娘亲下了马车。
诡异……
气氛十分诡异。
说是安静,却也十分的吵。
按理说这是倦鸟归林的时候,可却连一只鸟影都不曾见到,更别说鸟叫声。
但吵也是相当吵。
知了的声音就好似放大了好几倍,吵得人头疼。
姜子衿心里一惊,停下了脚步。
突的从驿站四周冒出了很多人,很多衙差,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将他们团团围住。
秦通判和秦夫人被人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径直朝着他们走来。
齐采薇呆立在原地,整个人都僵住了。
此刻她感觉有一桶冰水从头浇下来,浑身颤栗,冷得直哆嗦。
恐惧蔓延至四肢百骸,犹如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梅姑面色煞白,愣了一瞬,还是挡在了主子身前。
姜子佩原本一心只在他的圣贤书里,抬眸一看。
好多官兵!
还有那气势汹汹而来的秦家夫妇。
顿时吓懵了,手中的书掉落在地。
姜子衿深吸了一口气,瞅了一眼娘亲,她娘眼中的慌张与恐惧尽显。
不言而喻,看来她娘又背着他们惹事了。
不觉得心中凄凄。
秦夫人快步走过来,不由分说,一把推开了梅姑,上前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扯掉面纱揪住齐采薇的衣领,怒目嗔视道:“贱人,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烧我家的楼!”
然后又是一个耳刮子。
梅姑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擒住了双手,死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齐采薇原本都已经结痂的脸,又开始流血了。
她捂着脸的手湿润润的,拿下来一看。
“血……血……”
“啊……”
疯了似的大叫一声倒头晕死了过去。
秦通判连忙招呼下人,将自家凶悍的老婆子带下去。
他要的是钱,可不想要人命。
梅姑挣脱出去,姜主子抱在怀中,唤来丫鬟替她处理伤口。
姜子衿上前,仰着头,目不斜视的看着秦通判,“秦大人为何要阻拦我们去路,还纵容秦夫人殴打我娘?”
秦通判一愣,差点就被小姑娘的气势给怔住了,姜云泽竟然还有这般出挑的女儿。
他虽不愿同个孩子废话。
可大人不经事,竟吓晕过去了,同她说一说也无妨。
好让她心服口服。
便让人拿出了耳坠子和手绢,问道“姜姑娘,这些物件你认识吧,是在火灾现场寻到的,还有那些乞丐……”
官差押了四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乞丐过来。
姜子衿看着手绢和耳坠子,斜睨了梅姑一眼,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
梅姑看着两个物件心里突突的,吓得浑身哆嗦。
她的耳坠子……
怎么可能在天香楼?
她那日只去了破庙,掉也是掉在破庙,怎么会……
一定是这些乞丐捡到,然后又掉在了天香楼。
目光落在手绢上,十分醒目的蔷薇花。
是……是她为夫人绣的新帕子。
她记得还没来得及给夫人,是放在针线篓里边的,后来以为是夫人取走了,便没多想。
怎么……怎么会在天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