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活像个叫花子,与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上柱国判若两人。
他回头望了一眼,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与天可汗的营帐之间,隔着足足八百里黄沙,八百里生死路。
“总算是回来了……”
秦乾长舒一口气,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涌上心头。
他寻了一处僻静的树林,掬起一捧清冽的溪水,洗了把脸,顿觉神清气爽。
腹中饥肠辘辘,秦乾摘了些野果充饥,勉强果腹。
他寻思着,此地距离最近的城镇,约莫还有半日的路程。
待到城镇之中,换身衣裳,再做打算。
一路之上,秦乾所见,皆是田园牧歌之景,与天可汗治下,民不聊生的景象,截然不同。
他不禁感慨,这盛世,便是他拼死也要守护的啊!
待到日暮西山,秦乾终于来到了一座名为“落雁”的边陲小镇。
小镇虽小,却也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秦乾找了家客栈,要了间上房,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他正准备下楼用膳,却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听说了吗?三皇子回来了!”
“三皇子?哪个三皇子?先帝的三皇子?”
“可不是嘛!据说三皇子揭露了女帝的阴谋,说女帝为了篡位,不惜弑君杀父,还将忠心耿耿的秦大人关押起来,意图杀人灭口!”
“什么?!竟有此事?!”
“可不是嘛!三皇子还说,秦大人为了促成两国和平,深入虎穴,九死一生,这才逃了回来。如今,三皇子已经起兵,要为先帝报仇,为秦大人讨回公道!”
秦乾听到这些话,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住了。
三皇子?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女帝弑君?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他被关押,也并非女帝所为,而是……
等等!秦乾突然想起,当初在天可汗的营帐中,他曾听到天可汗与一个神秘人密谋,那神秘人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难道……难道是夏瑾瑜?!
秦乾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如果真是夏瑾瑜,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夏瑾瑜勾结天可汗,污蔑女帝,意图谋反!
而他,秦乾,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天可汗惜才,并未杀他,而是将他“送”给了夏瑾瑜,让他成为夏瑾瑜手中的“王牌”。
夏瑾瑜对外宣称,是他救回了秦乾,又将秦乾塑造成一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以此来笼络人心,招兵买马。
而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和将士,还真的相信了夏瑾瑜的谎言,纷纷加入了他的阵营,要为他,也为秦乾“报仇雪恨”!
想到这里,秦乾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卷入这样一场阴谋之中。他本想为天下苍生带来和平,却没想到,自己却成了别人手中的刀,差点成了颠覆大夏的罪人!
秦乾眯了眯眼睛。
如今之计,是如何将真相公之于众,揭穿夏瑾瑜的阴谋!
他推开房门,正欲下楼,却见掌柜的迎面走来,满脸堆笑:“客官,您这是要……”
“结账。”秦乾言简意赅。
掌柜的搓了搓手,陪着笑脸:“客官,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小的观客官气宇轩昂,并非等闲之辈,不知客官尊姓大名?”
秦乾心中冷笑,这掌柜的,分明是夏瑾瑜的眼线。他沉吟片刻,道:“在下免贵姓秦,单名一个风字。”
掌柜的眼睛一亮,连忙道:“原来是秦公子,失敬失敬!小的这就去给您准备……”
“不必了。”秦乾打断他,“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说罢,他将一锭银子扔在桌上,转身离去。
他快马加鞭,星夜兼程,终于在三日后抵达皇城。
皇城依旧繁华,只是,这繁华之下,却暗流涌动。
秦乾乔装打扮一番,径直前往城西的一处民宅。
那里,住着他曾经最信任的部下——赵龙。
赵龙见到秦乾,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大人!您……您还活着!”
秦乾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此事说来话长,如今形势危急,我需要你的帮助。”
赵龙连忙道:“大人尽管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秦乾将夏瑾瑜的阴谋和盘托出,赵龙听后,脸色大变:“这……这怎么可能?三皇子殿下他……”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
秦乾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之计,是尽快将真相公之于众,揭穿夏瑾瑜的真面目!”
赵龙沉默片刻,眼神闪烁,似有难言之隐。
秦乾心中一沉,暗道不好。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赵龙。
赵龙突然拔出腰间的佩刀,指向秦乾,咬牙切齿道:“大人,得罪了!三皇子殿下已经答应我,事成之后,封我为骠骑大将军!为了我的前程,我只能……”
秦乾心中悲凉,他早就料到,夏瑾瑜不会放过他,也会用尽一切手段拉拢他身边的人。
他早有防备,侧身躲过赵龙的攻击,反手夺过佩刀,一刀封喉。
赵龙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秦乾,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缓缓倒地。
秦乾看着昔日忠心耿耿的部下,如今却成了要取他性命的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深吸一口气,将赵龙的尸体藏好,悄然离去。
……
夏瑾瑜坐在书房里,脸色阴沉。
“秦乾……竟然没死?”
他狠狠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殿下息怒。”一旁的谋士躬身道,“秦乾虽然逃脱,但他孤身一人,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如今,我们已经掌握了大局,只待时机成熟,便可……”
“不,不行!”夏瑾瑜猛地站起身,“秦乾一日不死,我就一日寝食难安!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杀了秦乾!”
“属下遵命!”
……
昨夜,星辰骤雨。
秦乾喘了口粗气,用桌上的抹布擦拭着剑上的血渍。
剑光凛凛,映照出他略带忧伤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