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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引颈待割

像长长的梦魇,世界为之颠倒。

昨夜,还缠绵悱恻。

白日,便要劳燕分飞。

夏知鸢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衣角,眼神茫然。

一只猝不及防掉进陷阱中的猎物。

她环顾四周,却发现,好像一切是真的。

她眨着眼睛,眼底有水光泛起,却未哭出来。

她面色发白,看着陆昂,所有的为什么都被堵在口里。

因为,他会给她很多很多理由。

理由不重要,重要是分手是真的。

问得再多,也不过是让对方,多编理由送给自己。

到分手这一刻,陆昂都还在教会了她一些事情。

夏知鸢手指扣着衣角,声音轻飘飘的,“你说,你想和我共度余生。”

陆昂抬眸,和她对视,神色淡然,语气稳定:“是真心,作为我妻子,在我身边。”

她手指蜷缩了起来,“那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看着他,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陆昂的眼神好似从高处投来,漠然睥睨,“你没错,只是不再合适了。”

好久,夏知鸢又开口,声音发颤发抖:“那我改呢。”

“夏知鸢,别再喜欢我了。”陆昂打碎她的希望,不留一点余地。

夏知鸢恍惚了一下,垂下了眸子,好久才抬眸道:“我同意离婚,只是,我需要点时间。”

她站起来,背影有些踉跄和狼狈上了楼。

夏知鸢将自己关起来,像爷爷去世那会一样,独自待在房间里。

陆昂神色极致淡漠,对从厨房出来陈嫂的说道:“多注意她,饭菜端到门口。”

陈嫂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随意问道:“太太怎么了?”

“要离婚了,她很难过,多看着点。”

陈嫂:“啊???????”

她茫然地看着陆昂。

先生怎么一脸淡漠地说着离婚的事,冷漠说太太难过的话。

这正常吗?

陈嫂又问道:“先生和太太要离婚吗?”

陆昂嗯了声,便起身走了,留下不停转脑袋的陈嫂。

不知道被干哪来了?

陈嫂上楼,敲了敲门,“太太,是我。”

门打开了,屋里没开灯,窗帘也是拉上,显得有些昏暗。

陈嫂小心看着她,见她小脸寡白,好像一块干净清澈的浮冰,碎裂开来。

不由担忧问道:“太太,你还好吗?”

夏知鸢:“我还好啊,吃的放门口就行。”

“汪汪汪……”

大黄在楼下叫唤着,夏知鸢走到楼梯口,对着大黄招手,“大黄,上来。”

大黄犹疑,显然不敢上楼。

“大黄,上来。”

大黄盯着夏知鸢看了会,便一跳一跳上了楼,来到夏知鸢身边。

“我不会出事,只想单独待会,不用叫我。”

夏知鸢对陈嫂说道,她声音细弱颤抖,像春寒陡峭中盛开的花朵,被春雨浇淋着,让人心揪。

看着关上的门,陈嫂无比茫然。

她真的跟不上小年轻的速度啊!

陈嫂按时按点将饭菜放在门口,有时候吃了,有时候饭菜没动。

她就重新做了,放在门口。

几天,陆昂一次都没回家,打了两次电话,询问情况。

陈嫂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说了,也就只得到了陆昂知道了三个字。

陈嫂:???

她都将人说得那么可怜了,你就只回个知道了?

男人,都是薄情寡义的东西。

夏知鸢从屋里出来,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

看到她的时候,陈嫂愣了一下,乍然一见,感觉她下巴都尖了很多。

夏知鸢打招呼,“陈嫂,早上好。”

“好,好。”陈嫂愣愣地回复,随即问道,“我现在把早餐端上来?”

“再等等吧,等陆昂回来。”夏知鸢摸着大黄头,语气平静道。

“哦,好。”陈嫂像个茫然的机器人,听从指挥。

这几天里,她心惊肉跳待在别墅,总担心会出事。

就怕这个年轻的太太,一时想不开,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工资拿得心惊胆战的。

别墅外有汽车引擎声音,过了会,陆昂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穿着薄衬衫,挽着袖子,黑色长裤勾勒长腿和性感的腰肢。

他这一身,让夏知鸢恍了一下,陡然想到第一次见到陆昂。

甚至是这样的天气。

陆昂坐在了夏知鸢对面,看了看她,问道:“还好吗?”

夏知鸢看了看他,他是如此冷静淡漠,理性掌控一切。

她嗯了声,“还好。”

“吃完饭,我们就去离婚吧,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陆昂:“行。”

夏知鸢心颤了颤,随即恢复正常。

陈嫂将早饭端上来,夏知鸢拿起筷子,沉默吃起来。

两人的注意力都在吃饭上。

气氛沉默而窒息。

陈嫂转身就进了厨房,这地谁爱待谁待。

夏知鸢味如嚼蜡,吃了一些率先放下筷子,陆昂随即也放下。

夏知鸢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帆布包,对陆昂道:“我们走吧,早点去,免得排队。”

陆昂抬眸看了看她,率先往外面走。

夏知鸢跟在陆昂的身后,微微低着头走着。

大黄围绕在夏知鸢脚边,夏知鸢顿住,弯腰摸着大黄的头。

大黄不明所以,只当主人跟自己亲近,尾巴摇得飞起。

前面的陆昂非常有风度等着。

夏知鸢没多跟大黄亲近多久,便往外走。

两人上了车,陆昂启动车子,他袖子挽起,抓握方向盘的手背和小臂青筋鼓起。

车子缓缓驶出黑色雕花大门,夏知鸢眼睫颤了颤,下意识从后视镜看向别墅。

直到,别墅消失在后视镜里。

夏知鸢垂下眼眸,抓紧了帆布袋子,偏着头看向车窗外。

陆昂开着车,眼角看了她一眼,握着方向盘手背上的青筋越发凸出,里面泵着滚烫的血液。

他们来得早,民政局排队的人不多,很快就轮到了两个人。

夏知鸢拿出了证件,下意识打开了结婚证看了一眼。

嗯,真黑!

黑黝黝的。

旁边的陆昂依旧好看。

陆昂也看了一下,便收回了眼神。

“因为什么离婚?”工作人员问道。

夏知鸢看了看陆昂,陆昂一脸淡然答道:“感情不和。”

感情不和?

夏知鸢甚至有点想笑。

行吧,无论什么原因都好。

开始,是陆昂开始,结束,也是陆昂结束。

她好似完全被动。

可却是她的选择,她做的选择。

选择开始,她的决定,结束,也是她的决定。

她想着,要不要拖着不离婚,可想想又有什么意义呢,空耗生命罢了。

在屋里,她一遍遍回想,想想那些陆昂为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

可想破了脑袋,于结果也是无益的。

不要猜测别人的想法,只看结果。

结果就那样。

工作又问了几个问题,放了两张纸在两人面前。

夏知鸢拿起笔,在签字的时候,骤然看向了陆昂。

她露出了惨然的笑容,“陆昂,你……”

陆昂抿着薄唇,“你要说什么?”

他目光紧紧盯着她,“你要跟我说什么?”

夏知鸢问道:“你做那些事情,是为了骗我签字,签补充合同书,离婚时候,就不用给我两千万?”

少女怀着忐忑,期盼,爱恋心情,签下了补充合同协议书,期盼着和喜欢的人,做真正的夫妻。

以为是爱神射出了箭,没想到靶心会在此处。

陆昂闻言,脸上皲裂,如同面具皲裂出无数的裂纹,最后崩裂炸开,表情难以形容。

震惊,冤枉,委屈,张了张嘴,最后归于沉默。

好会,终究还是忍不住冷嗤道:“我还没有抠门到这个地步。”

夏知鸢确是得到了答案,她拿着笔签了字。

服输,认栽,离场……

比不过……

她怎么能比得过豪门世家培养出来的人呢。

陪着她演了一场戏,她一个人入戏,人家什么目的达到了,顺带连钱都收回去了。

陆昂沉默地签了字,紧紧握着笔,发着抖。

当当两声沉闷的盖章声响起,两张薄薄的离婚证递到了两人面前。

夏知鸢拿过看了看,收了起来,心中生出一股万事皆了的空茫感。

人好似被抽空了一般。

终于结束了。

她转身走出了民政局,站在门口等着。

陆昂却是后出来的,他见夏知鸢等着,有些迟疑走过来,问道:“去哪,我送你。”

夏知鸢看着他说道:“你将大黄带来这里,对它也有分责任。”

“你给它口剩饭就行。”

她没地方安置大黄,若流浪在城里,会被捕的,不知何种命运。

陆昂默了默,“这个时候,你心里想的是那条狗?”

夏知鸢嗯了声,“麻烦你了。”

陆昂沉默,夏知鸢就当他答应了,挥手招出租车。

上车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转身面向陆昂。

陆昂的眼里闪烁微微光芒,他看着她。

夏知鸢从帆布包里,拿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他,“这个还你。”

红色的丝绒戒指盒,在阳光下,红得刺眼。

陆昂一时没接,夏知鸢塞他手里,转身上了出租车,车入车流,不见踪影。

陆昂握着东西,表情陷入了一种茫然。

好一会回过神来,打开了戒指盒子。

里面是一对婚戒。

一对婚戒?!

一个女式钻石戒指,一个素圈男士戒指。

男士戒指?

陆昂瞳孔颤了颤,下意识抬起左手,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素圈戒指。

两个一样的素圈男戒,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流光。

他丢掉,又没找到的戒指,一直在夏知鸢手里?

陆昂一时间烦躁地转动身体,揉着眉心,他不断地深呼吸,最后冷静了下来。

只是眉头依旧紧紧蹙着。

太烦了,夏知鸢真的太烦了。

“他有病啊,他又在发什么病,是不是有病,到底有什么疯病?”

庄园里,陆老爷子像老狮王,不断踱步,终究忍不住,砸了手里的东西,碎片飞溅。

吴管家将电话递给他,“老爷子,电话通了。”

陆老爷子深呼吸,压住了情绪,脸上露出慈和的表情,清了清喉咙才接过电话。

“知丫头,我是爷爷啊,听说你们离婚了。”

“真离啦,和平分手啊,这样啊!”

“有事一定找爷爷啊,别憋心里啊。”

“嗯,知道知道,我一定好好注意身体,好好好,再见。”

挂了电话,陆老爷子脸色瞬间就挂下来,阴沉无比,浑身气势恐怖。

“把陆高明和他那儿子叫过来。”

一旁的赵医生无比关心,“哎,老爷子注意情绪,血压要上去了,注意血压。”

陆老爷子坐下,双手杵在龙头黄花梨拐杖上,语气沉沉:“他们会离婚,还真是一语成谶。”

吴管家安慰道:“也只能顺其自然。”

那边,陆高明挂了电话,脸色严肃看着陆昂,“走吧,老爷子叫我们过去。”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一定要给老爷子一个说法。

一旁的姜玉英想说话,陆高明率先说道:“玉英你在家等我们回来,老爷子这回很生气,会吓到你。”

姜玉英看了看丈夫儿子,只能点头。

父子俩上了车,陆高明率先开口道:“为什么,之前非要从老爷子手里把人抢出来,到你手里了,又扔了?”

“她是人,不是你小时候玩的玩具。”

陆昂面色淡漠,“她影响到我了,妨碍到我的思想,妨碍我的行动,妨碍我的心情,干扰我的自主意识。”

陆昂转头看向父亲,“我不能接受被人掌控,那代表引颈待割。”

他说这话的时候,异常理性。绝对掌控。

陆高明气笑了,“陆昂,你他吗要修无情道,杀妻证道啊你。”

一头桀骜不驯的野马,拒绝臣服。

陆昂反讽,“休假你都在看小说呐?”

“关你屁事。”

他辛苦这么多年,就不能轻松轻松,享受享受。

陆高明看着儿子,“陆昂,婴儿时期的全能自恋,在你身上都还没消散。”

“无所不能,世界和我浑然一体,而现实又刚好满足的条件,让你站在陆家构筑的高台上,呼风唤雨,掌控一切。”

“本以为这次舆论事件,对你是一场挫折教育,但没想到让你越发自我膨胀。”

“你就这么难以接受他人对你的影响?”

“你想过没有,你掌控别人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人,是一颗颗棋子。”

“听说你为了夏家丫头做的事情,还去她生长的地方,是怀着心情去做的?”

陆高明有些期待地看着儿子。

陆昂扯了扯嘴角,眉眼却淡漠,“用熟悉的东西攻防她的内心,人喜欢与旧物,与过去粘连情感,可以用来借此建立新的情感。”

陆高明一听,心如死灰,往车椅上一靠,玩弄人心,你有一套。

“陆昂,你会是一个合格的陆家继承人,但你自己的人生呢。”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所笃定的金钱,权力,荣耀力量,会软弱无力到让你什么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