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时分,这个宁王府大厅里座无虚席,李胤还是喜欢一大家人都围在一起吃饭,他说,这样才有烟火气,才更像是一家人。
可如今人确实太多了,哪里还能坐在一起?即便有那么大的桌子,坐在一起吃饭也不方便。所以,也就任由大家只好各行其是了。
今日府上有客,除了长孙无病夫妻两个,还有耿烈和夫人田歌,以及田歌的妹妹田圣。耿烈大婚时,李胤还在扬州,只是派人送了最厚重的贺礼,却未能亲自到场致贺。除此之外,还有文信侯林若海,怀安侯薛文刚,以及柳轻眉的堂弟,柳家商号名义上的大东家,奉信伯柳如林,久宁侯沈弼。
李胤与一众男宾坐在一桌,长孙无香,李令月,李云芮,柳轻眉,沈漫云,颜如玉,白熙羽,陪着李素心,田歌姐妹,和柳轻眉的堂妹柳如是,以及沈弼的夫人坐在侧席,其它诸女,就在两旁十几张次桌上就坐。
“都收拾好了?”长孙无病轻声问。
“差不多了。”李胤微笑着回答道。谈及李胤要离去,气氛不觉明显有些低落。
“何时起程?”沈弼紧接着问
“初六日,还有两日,府里还有些家什要处理,也有些下人的家就在洛阳,无法跟着去渤海,需要妥善安置。”李胤很自然的回答。
“你准备穿城而过走我孟津,还是出虎牢走中州过河?若是走孟津,我便同你一起启程,到孟津小住几日。”耿烈仰头喝干了杯中酒。
“不了,洛阳我就不进了,免得让上边那位又要胆战心惊一阵子。我准备就在东门上船,走洛水水路进大河。”
“你直接到渤海?不去邺城?这毕竟邺城还有你一个姨娘在……不先去拜见,有些说不过去吧?”长孙无病提醒道。
“物资船直接走高唐港登陆回渤海,我和无香她们,走黎阳去邺城。”李胤如实回答。
“毕竟如今邺城是吴贵那王八蛋说了算,王爷还是小心些为好。”耿烈又是一杯酒下肚。
“嗯,徐世虎的无常军,和苍星河的朴刀军会随我去邺城,高擎高掣会驻军原平,邓大中去德安,邱佛陀去马陵。此番回宁州,我会趁机先彻底把四郡拿到手里。”
“不打青州了?”薛文刚突然问了一句。
“本来……想把青州军彻底打残,但如今想来,已是毫无意义,再继续在济州和青州驻军,不止李仲谋害怕,韩超群也会心慌,呵呵,说不定朝堂上坐着的那位,也会担心我要独占青州。而且,我也不想再替他善后。他把李靖调去徐州,就是想利用我攻打青州之际,彻底吞掉李仲谋,呵呵,我若真逼死李仲谋,舒欣和令月怕是会骂死我。”
“嗯,王爷不想打那就不打,不过,王爷真把北凉那两个皇子……”。
“就在后院,好吃好喝养着呢。”李胤坏坏的一笑。
“真是就为抢人家的王妃?”耿烈悄悄瞅了一眼邻桌,才凑近了问。
“嘿嘿,只是其一,我留这俩废物,还另有目的。”
“不能说?”薛文刚追问一句。
“这桌上没外人,也没什么不能说,我是想……看北凉几个皇子也互相斗上一斗。”李胤笑了笑。
长孙无病猛然一怔,脱口而出道:“你的意思是……让他们争储夺嫡?”
李胤嘿嘿一笑道:“如今我可是凶名在外,手里几十万大军,又身佩七国王玺,若是以我为强援,得了我的支持,你说,哪个皇子能没底气?”
“可北凉离宁州……这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林若海疑惑的道。
“那可未必,若是我在两年之内,收复流州,夺了云州呢?”
“什么?两年之内?收复流州还要打下云州?那岂不是要以宁流两州,对抗整个北疆三国?”耿烈差点站起来喊。
“嘿嘿,所谓有志者事竟成!流州有半数还在,我帐下几十万大军要养,我可经不起坐吃山空,得让二郎们去做打家劫舍的山贼,从燕魏手里抢些物资才能活的下去。要收复流州……未必不能成功。”李胤无所谓的道。
“不说这些。”长孙无病突然终止了话题,接口道:“之前在洛阳,虽不曾帮你做过什么,但好歹也算彼此能有个照应,这日后,你去了北疆,可就要万事都靠自己了,世事险恶,多加小心。”说完,朝李胤一举杯。
“兄长放心,家里有无香,令月这些人料理,出不了差错,而且我这些女人,如今修为高深的,大有人在,这安全也算是能确保无虞。在外就更不用说了,如今我帐下有这些猛士,又有张知巡这个一方太守辅佐,应该不会出什么大差错,何况……我一到北疆,我舅父陈良辅等人就会跟过来。料也不会有什么差池。”李胤也端起酒杯,朝长孙无病遥遥一举,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等澹台静走过来替他斟满,李胤才又道:“耿兄向不在京都,朝廷里还有卫公替他支撑。倒是兄长你,如今不比往日,终归挂着个驸马的名头,朝廷如今没多少可用之人,何况吕奉先那厮如今已废,这往后,怕是你的担子不会轻。只是,你那老岳父生性多疑,心胸狭隘,兄长才需万事小心,这功高盖主的事儿,能避就避,贪财好色,未尝不能保命。若是真有难以决断之事,不妨多与文信侯,怀安侯等人多多商议。”
说完之后,李胤端杯起身,朝林若海和薛文刚一举,开口道:“兄长过于直率,难免容易吃亏,还请两位看在李胤薄面上,多多照拂,日后若有用得着我之处,李胤赴汤蹈火,必有所报。”
这一席话,说的长孙无病差点当场泪奔。他与李胤旧日相厚,如今又是亲眷,两人之间手足情深,堪称刎颈之交。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顿饭,竟然成了两人此生中最后一次同席。
“王爷言重了,我与怀安侯,本就出自镇国公府麾下,自是当与小公爷同舟共济,不劳王爷嘱咐,林某必当效劳。”说完,林若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错,甘愿效劳。”薛文刚也豪爽的举杯痛饮。
“嗨嗨……,你放心,我镇国公府也是世代忠良之家,何况如今还有公主这边,他应该不会有害我之心。”长孙无病一口喝干杯中酒,借着佯装擦拭嘴角,悄悄用袍袖拭了拭眼角。
“嗯,朝堂上武英公与丞相,皆是是可信之人,若有事不能决,可寻他二人问个对策。应该不会有碍。”李胤又特意叮嘱一句。
“好,我知道了!呵呵……,本来是我这做兄长的,想好好叮嘱你几句,怎么倒是成了你不放心我了?哈哈……千古艰难不过一死,咱们都是沙场上挣命之人,也该豪放些才是。不说这些,来!喝酒。”长孙无病一反常态,带头举杯。
李胤听他说那千古艰难不过一死,心里便隐隐觉得似乎不吉利,但又知他此刻心情也必然有些沉重,便没再说什么,只好随着举杯喝酒。
“香儿!小妹,你来!为兄有话跟你说。”长孙无病放下杯子,突然朝着次席的长孙无香喊了一声。
“哦,好!哥哥稍等,香儿这就来。“长孙无香闻听哥哥呼唤,甜甜一笑的答应着,起身时却又牵了李素心的手,拉她一起过去。
“咯咯……,你们瞧瞧这两个,这般亲密,知道的是姑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妹呢。从没见过二妹妹对我这个亲姐姐有这般亲近过。”李云芮笑着打趣道。
“人家现在可不就是一家么?嫂嫂和小姑子,那也算的是亲姐妹了。”柳轻眉也笑着道。
“唉,可惜胤郎没个妹妹,不然,咱们也能有个小姑子疼一疼,哪怕有个大姑姐压着咱们,那也是好的。”沈漫云笑着道。
“原本也是有个姨表姐的,不想这姨表姐不知羞,竟然也成了咱们自己家里的姐妹了。”颜如玉直接就打趣到了白熙羽头上。
“你这蹄子,就知道你又来欺负我,看我不撕你那张不饶人的嘴。”白熙羽放下手里筷子,伸手就去颜如玉腋下,要呵她的痒。两人瞬间笑闹成一团。
沈弼夫人见状也笑着对沈漫云道:“玉婉和玉瑶早前在家里倒是极亲近的,如今又同在王爷身边,还有你这个当姑姑的,和南枝,碧君一起相互照应,我跟你堂哥倒是极放心的。”
“啐,嫂嫂你可少来说这些胡话,如今哪里还有姑姑,只有同侍一夫的姐姐了呢,咯咯……。”沈漫云也开始不着调的开自己的玩笑。
“呸!你也是个不知羞的死蹄子!可见平日里王爷是极宠着的,不然,你又哪里敢这般信口开河?咯咯……。”沈漫云未进宫之前,在沈家闺阁里时,倒是与沈弼之妻极要好的,沈弼之妻生性纯良,沈漫云又与玉婉玉瑶年纪相近,便也把这个小姑子当做自家女儿一样疼。
“咯咯……娘这话说的极是,小姑姑还算好的,你只不知你的瑶儿,如今可更是被王爷宠的无法无天了呢,这全府上下,头一个让王爷当大马的便是妹妹了,王爷宠她都要宠上了天去,早前,恨不得一天都抱在身上,连她的脚都舍不得让沾了地呢。”沈玉婉趁机凑在亲娘耳边,笑着轻声告状。
“咯咯……我儿说的可是真的?这府里比你两个绝色的怕是不下十几二十个,王爷还能这般宠着她?”沈夫人听了很是高兴,瞬间喜笑颜开。
“娘,你少听我姐姐瞎说,胤郎又不是独宠我一个,他对哪个不都一样的宠着?便是姐姐,也没见的比我少了丝毫,要说这府里,王爷最最得意的,除了无香和大长公主,也便是小姑姑和萧娘了。”沈玉瑶红着脸跟母亲低声说着。
“呵呵,好好好,王爷疼你们,事你们的福气,其实,就算你们姐俩不说,单从这脸上的喜色,为娘也能瞧得出,如今,你们虽说只是个夫人的位份,却是比之前做太子侧妃,当王妃时开心的多。这不说位份高低,能得王爷这么个知冷知热,体贴疼爱的郎君,比什么都强,为娘心里也不用整日悬望挂念了。”沈夫人是由衷的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