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彤在临安府等了许久,都不曾等到自己梦境中的事情发生。
在她的梦境之中,永城粮草耗尽,城门被饿疯了的百姓冲破,大批染了瘟疫的百姓四处逃窜开来,他们成了难民,往京城逃去。
临安府因为应对及时,将难民拦在了城外,这些难民全都转头北上,于是,京城也沦陷了。
整个大黎都沦陷了,只有临安一片平静。
而等到周院正研究出治疗瘟疫的药方,也是在两个月后。
两个月的时间,一场瘟疫,足以动摇大黎的国基。
北狄抓住这个机会,连续拿下了边关的两座城池。
谢景寒也因为得罪了世家,被刺杀后再无讯息,她想着,谢景寒应当是死了。
温以彤在临安待着,既是为了躲避瘟疫,同时与林嬷嬷汇合,同时也是因为临安是江南的中心,消息传得最快。
她若是想要得到谢景寒的消息,待在临安是最方便的。
“小姐。”林嬷嬷提着大包小包,快步走进了这处小院子。
她看着温以彤皱着眉头,心中便咯噔了一声。
当时她在码头瞧见温以彤与陈家人一并离开,又听闻陈家是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去的江南,她对温以彤失望无比。
——这样一个临阵脱逃,甚至不敢去为母亲收尸的人,当真值得她保护吗?
可是温夫人的话犹在耳边回响,她对温夫人忠心耿耿,自然不愿让温夫人的遗愿落空,于是回了京城一趟,发觉温夫人并未被温舒窈挫骨扬灰,反倒是给了一副薄棺,让温夫人体面下葬后,她的心情十分复杂。
温以彤是温夫人放在手心中疼爱的女儿,温夫人为温以彤倾尽所有,甚至这条命,都为温以彤牺牲了。
然而温以彤对温夫人,反倒不如温舒窈这个仇人的女人。
温舒窈报完仇后,反倒还给温夫人下葬。
林嬷嬷心中复杂极了,但想到温夫人的遗愿,还是踏上了下江南的路途。
因着这一番耽搁,她正好与历经磨难的温以彤在临安府的码头相聚。
林嬷嬷现如今只想着完成温夫人的遗愿,她知道,温夫人一死,代表着前尘旧事已了,温舒窈再也不会追究温以彤了。
因此,只要温以彤安安分分的,便能平稳的度过这一生,她手中还有一些余钱,足够维持两人的温饱。
可是现在她看温以彤的模样,分明是不满足于此。
想到这,林嬷嬷心中咯噔了一声。
而在这时,温以彤留意到了林嬷嬷的到来。
她眼中满是期盼:“嬷嬷,今日城内可有什么消息?”
林嬷嬷知道,温以彤是想要问有关景王的消息。
直觉告诉她,温以彤贼心不死。
既然如此……
林嬷嬷眼神一变,就看着温以彤说道:“的确是有一桩惊天的消息。”
一听这话,温以彤兴奋起来:“是什么?”
“是有关景王的。”林嬷嬷顿了顿,对上温以彤期盼的视线,她一字一句道,“景王此刻在永城。”
“我知道。”温以彤急切道,“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消息了?”
闻言,林嬷嬷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小姐,您还想听到什么消息?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您为何还要执迷不悟?”林嬷嬷劝道,“您就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不好吗?”
“您难道忘了,之前被那些水匪……”
“我不要听!”
温以彤大声打断了林嬷嬷的话,她的眼眶已经泛红。
她就这样死死的盯着林嬷嬷:“嬷嬷!你明知道我想听见的不是这样的消息。”
见温以彤执拗的模样,林嬷嬷只能闭上了双眼。
“其实老奴所说的消息,您恐怕也不愿意听见。”
温以彤眼神冰冷:“到底是什么消息?”
“永城瘟疫被解决了。”林嬷嬷声音平静,“您想看见的那一幕,恐怕是看不见了。”
“什么?”温以彤声音尖锐,她站直了身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嬷嬷,“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那可是瘟疫!”
林嬷嬷苦笑了一声:“如今城内城外都传遍了,您若是不信,不妨出去走走看看,定能发觉与老奴说的没有什么区别。”
闻言,温以彤闭上双眼,她喃喃道:“怎么可能呢?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她本该听见的是永城城破,瘟疫肆行,谢景寒被刺杀的事情。
可为何……为何瘟疫不仅没有肆行,反倒是被谢景寒解决了?
难道这都是温舒窈的缘故?
这样一想,温以彤心中便愈发愤怒了。
她宁可这个梦是假的,也不愿承认这是因为温舒窈的缘故而改变的。
林嬷嬷怜悯的看着温以彤,此刻的温以彤简直像是被鬼附身了。
林嬷嬷话还未说出口,便见温以彤神情狰狞道:“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嬷嬷!”她抓住林嬷嬷的衣袖,“我们再去打探打探,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他们为了稳定民心传出来的假消息!”
听着温以彤的话,林嬷嬷丧失了说话的力气。
她摆了摆手:“小姐,您若是出了这道门,我便不再管你了。”
闻言,温以彤愣住了:“你在说什么?母亲……”
“夫人对您尽心尽力,费劲一切手段保住您的性命,老奴从京城千里迢迢赶了回来,为的也是保住您的性命!”
林嬷嬷咬牙切齿道:“我们尽心尽力保住你的性命,不是让你这么去糟蹋的!”
“小姐!您若是再执迷不悟,老奴也只能离开了。”林嬷嬷闭上双眼,“老奴要替夫人换一处好点的地方,夫人喜欢山清水秀的地方,老奴要带她去那。”
听着这话,温以彤脸色大变。
她知道,林嬷嬷在心中是放弃自己了。
在权衡利弊后,温以彤闭上双眼:“我不走就是了,我只是……”
“老奴知道您对大小姐耿耿于怀,可那都过去了,您如今再争,也争不过大小姐,反倒是会失去让夫人牺牲性命给您换来的安稳生活。”
“就当老奴求您了!”林嬷嬷低声道,“安分些吧!”
温以彤抬起头,怔怔的看了林嬷嬷几眼,突然,她摇了摇头,不顾林嬷嬷的劝阻,冲出了院子。
而此刻的街坊,早已是议论起来永城的事。
温以彤的耳边充斥着对温舒窈的盛誉,他们夸温舒窈识大体,能力出众,哪怕是女子,但在永城的表现却不输男子,永城的世家纷纷对她言听计从。
她还听见了温舒窈被封赏的消息。
这一切的一切,分明是她同样经历过的,可结果却截然不同。
温以彤抬头看天,心中的痛苦与愤恨在这一瞬间席卷而来。
她喃喃道:“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她说完这些话后,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时,温以彤双目呆滞,无论别人问什么,她都只有一个回答——“不该是这样的”。
——温以彤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