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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钊拼尽全力想要摆脱原生家庭的束缚,拼命想要逃离那个重男轻女的泥潭。

她做到了,她走出了那个家,靠自己读书、靠自己打拼,攒下了人生中第一桶金、第二桶金、第三桶金...

她没有让任何人帮忙,没有欠家里一分钱,甚至前期还被迫寄了不少钱回去,尽着作为女儿的“责任”。

但在他家庭的眼里,女人似乎注定是用来消耗的,只能用来作为献祭。

他们眼里只有钱。

他们看着钱钊赚得钱,

琢磨着如何变成给耀祖的钱。

*

他们问银行存款、问保险理赔、问她的工资卡里还有多少钱,却没人问一句——“她走的时候疼不疼?”

程心忍不住自嘲了一下。

她怎么会有这种幻想,疑似拼好饭中毒死前幻想。

那天,程心挂了电话。

她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色,手脚冰冷,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

她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钱钊从不主动联系家里,为什么她连电话都不愿意打,为什么她从来不提自己的父母。

她是被他们生下来的,却从来不属于他们。

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只是个被利用的工具,一个必须养活自己、供养弟弟的提款机。她活着的时候,家里把他当血包。她死了,家里人盘算着怎么从她的尸体上榨出最后一点价值。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连死了都无法摆脱被吸血的命运。

程心想,如果钱钊还活着,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是这样,她会不会后悔曾经那么拼命?

——大概不会吧。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家人是什么样的。

只是,曾经的她,还是傻傻地幻想过,自己是不是有一天能真正成为一个“自由人”。

*

钱钊死后几个月,程心一个人站在墓园里,看着那块简单的墓碑。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让钱钊得以入土为安。

她拿自己的钱支付了骨灰的运费,又联系了律师,设法让钱钊的存款部分用于慈善,而不是落入那些人的手里。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她不想让钱钊最后一点价值,也成为别人眼里的“耀祖结婚基金”。

程心轻轻地叹了口气,把一朵白玫瑰放在墓碑前。

她低声道:“他们不愿意让你回家,那就算了吧。”

“这里的风景很特别。峡湾地貌美不胜收,下雪的时候也很漂亮,比原来的家好多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对的,也不是很确定你会不会生气。但我想着你总不会为了那些垃圾和我生气的。”

“我最后还是忍不住用了一点手段——就当是为了不让我长太多结节。钱钊父母目前把房子抵押了,全家限高,正在靠卖豆腐给他家耀祖还债,估计到死也是还不清了。耀祖目前正在牢子里,20年以后才能放出来。我知道你不会觉得痛快的,但我这个人一向来见不得恶人好,你也知道。”

她站了很久,久到太阳彻底落下,才终于转身离开。

不能落泪。

如果泪水掉到墓碑上,

钱钊会不得安息的。

她想,钱钊好不容易自由了,不能再让她伤心了。

*

李洛静静听着程心讲。

程心讲的时候表情非常平静,仿佛所有的悲痛都已经沉淀,剩下的所有事实都可以摊开。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再恶心的人,再恶心的事,久了之后也会麻木。

逆来顺受和吃苦耐劳是老钟人天生的品格。

李洛垂下眼睫,嗓音有些低哑:“我曾经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程心侧过头看着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交朋友是不是这个流程,互相认识,然后交换秘密?”李洛轻轻叹了口气:“你告诉了我你的故事,那我也说一段。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所有我爱的人都在理我而去,但在我自杀的时候被人拉了一把。”

“是谁?”程心问。

李洛的指尖摩挲着石墙,似乎在回忆什么,他的声音轻得像风:“陈思言。”

程心愣了一下,原来是他。

这个沉稳、温和、像一座灯塔一样的人,在李洛的生命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她大概能猜到一二。

“他救了你?”她问。

李洛点了点头,笑了笑:“其实也不能说是‘救’。那时候我情绪很糟糕,觉得自己走到哪儿都只是个累赘,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消失了,可能不会有人真的在意。我那个时候还很小,还没有进娱乐圈,他也不是歌手,我们是两个完全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他就像是扶老大爷过马路的好心人,在大桥上拽了我一把。”

程心安静地听着。

李洛的声音像是在回忆着很久以前的夜晚,带着一点失神,“他说,‘你管别人怎么想,他们都是大煞笔。但如果你真的觉得世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那就先借点别人的理由活下去,等到你找到自己的理由了,再决定要不要放手。’”

“……借别人的理由活下去。”程心轻声重复了一遍,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嗯。”李洛微微笑了一下,“后来我想了很久,觉得这句话虽然听上去有点没道理,但其实也挺适用的。我试着去找那些理由,试着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什么样的人,哪怕一点点,也能让我觉得,‘嗯,我今天不想死’。”

程心低下头,看着自己交叠的手指。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自嘲:“我大概也在做同样的事吧。”

李洛看着她,没有说话。

“被钱钊救回来以后我偶尔会想,只要钱钊还在,我就还能撑一撑,这个世界还有他的可取之处。至少她创造了钱钊。’”程心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可要是‘那个人’有一天不在了呢?”李洛问。

程心笑意不达眼底,“你觉得呢?”

沉默了很久,李洛才再次缓缓开口,“你把活着的意义寄托在一个人身上,那意味着,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你的意义也会消失。”李洛顿了顿,轻声道,“这太危险了。”

程心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握住了胸口的项链。

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我不知道,因为钱钊在我这里还活着。”程心平静地说,“我想带着她再到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