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晏再次深呼吸,压下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兴许是今夜劫狱前后心境变迁使他很烦躁,此时实在不想跟盛明渊多做解释。
可偏偏肩上沉重的巨石在今晚快要压得他喘不过气,真想把一切全都一股脑说出来,好让自己心中轻松半分也好。
但最后,江淮晏只是背过身平复了躁动不安的情绪,而后对盛明渊说了一句。
“我背的不止家仇,要反的也不止当今圣上,若你不怕将你淮芷城偌大的盛家都牵扯进来,那你问,我便答。”
盛明渊四下一扫,最后撩起衣袍直接往柴房的门槛上一坐,把脚边的瞧灶的小板凳往江淮晏那边一踢。
“眼下就这环境,但我觉得多少得正式些,才好叫你不觉得我轻看了你,坐吧。”
江淮晏看着脚边那两掌大小的板凳,额角跳了一下还是依言坐下。
“姜堰,我只问三句。”
盛明渊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江淮晏也不自觉身板挺直了些。
“你问。”
“家仇,可是皇帝所致?”
江淮晏毫不犹豫地开口:“非他一人,朝中盘根错节,我若报仇,定要掀了今有的棋盘,厮杀个腥风血雨。”
“那你,可还有亲人存世?”
这个问题使江淮晏陷入沉默,目光下移,阖眼藏起眸中悲苦。
“回京前,我以为没有了。”
“也就是说,现在又寻到了当年的亲人?”
江淮晏呼吸收紧了一瞬,“我妹妹还幸存于世,只是如今还未与她相认。”
盛明渊恍然大悟,“先前你在湖中救起的那个女子,应当就是你妹妹吧?”
江淮晏嗯了一声,身形坐在皎皎月光下,神色却藏在阴影中。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本名,到底是什么。”
江淮晏眼中闪过浓重的痛苦,双拳猛然攥紧。
良久,他捡起柴火枝在积灰的石砖地上缓缓划下那三个字。
“江,淮,晏?”
“江淮涛涛,海晏河清。”
盛明渊默默点头,将这几个字记在脑中而后主动抹去地上的痕迹。
江淮晏看着他的动作目光微明,又写下另外三个字说道:“家妹名叫江清月,海晏河清,皎皎明月。”
盛明渊下意识赞叹道:“看来令尊令堂对你们寄予厚望啊。”
江淮晏瞳孔扩散了一圈,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显得格外单薄。
盛明渊也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话,连忙说道:“对不住,我......”
“你说的没错,该道歉的另有其人。”
盛明渊察觉江淮晏此时心绪十分复杂,叹了口气没敢再吱声。
忽然他似乎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
“你说你姓江?满门抄斩的那个江?就是十多年前震彻天下的那个,那个江家?”
江淮晏低沉地嗯了一声,起身掸去衣袍上的土灰,绕过盛明渊朝柴房中走去。
背后明朗的月光洒在柴火堆前的一小片空地上,高大的身形背光挺拔在门正中央,窥不清黑暗中的神色,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令人无法再强装无知无觉。
江淮晏低着头,看着五花大绑的镇远老将军张自成,像是看死人一般。
“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