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汉朝镇杀哀牢、夜郎、白狼等“西南夷”以来,整个西南地区最“仰慕天朝”的时期,大概就是当下的贞观朝。
倒也不是说纯粹就是因为唐朝实力强横,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实力。其它的原因,多种多样相当复杂。
其中令贞观朝宰相以及非法穿越工科狗大吃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惊的,就是西南地区的民族仇杀用“不可估量”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父子分裂之仇;兄弟散伙之仇;老婆被抢之仇;宠物被误杀之仇;路过被瞪了一眼之仇……
没有想不到,只有看不到。
像老张觉得脾性还不错的“滇池夷”,他们中的贵族,居然还能写一笔汉字,有的还精通篆书,这更是难能可贵。可偏偏这样的友善民族,时常在内部搞“禅让”,当然了,这种“禅让”都是乞丐版的王莽套路,着实让人目瞪狗呆。
“禅让”到后来,真·滇人把滇池都“禅让”掉了,如今盘踞滇池的部族,就不是原先的“滇池夷”,而是从西边来的二诏,其中一个还成为唐朝官方册封的“滇池之主”。
也就是说,原先的“滇池夷”特么的“亡天下”了。然后逃到了北方,跟“么些人”混在了一起,准备借兵重新杀回去。
可“么些人”又是极端“仰慕天朝”,加上“么些人”的一系列部族形式跟东女国以及蕃地诸部有关系,而蕃地现在又尊李董为“太昊天子”,每个部族的头人的唯一梦想,就是成为“法主”,然后给身在勃律国的唐朝大法师李淳风缴纳党费……不是,缴纳面圣费用。
一开始老张还说这世上居然还有叫“么些”的?那会不会还有叫“么么”的?可后来有一天獠寨龙姓老哥跑过来拍马屁时候跟老张说:大人,“么些人”又叫“摩沙人”,诸部女尊,有类东女国风貌。
然后老张一个激灵,陡然从非法穿越之前的回忆中想起来,他当年着实还去过滇西北撸过铁,主要是电力口的大牲口,要做耐寒抗冻材料测试,而老张作为一条“哪里不会点哪里”的工科废物,就被扭送上了云贵高原。
要不是有纳西族的老哥时不时施舍点肉啊菜啊饭啊什么的,老张大概会提前穿越。
而纳西族,其前身就是“摩沙人”,也就是贞观朝官方口中的“么些人”。只是上辈子的纳西族老铁没有跑滇池混,没曾想这年头,“么些人”居然能一路向南,还能跟滇池部族相信相爱,相当的不容易。
哪怕是上辈子,川滇二地能够通达,那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但基本上大部分老百姓也就是自己圈子里转悠。
这年头难度系数比上天也差不了多少,别说横断山脉或者金沙江,仅仅是川西南和滇西北那些个沟沟坎坎,“望山跑死马”那是基本配置,整个地区是典型的一座山头就是一“国”。
只是这些“国”袖珍了一些。
因为地理上的割裂,所以往往隔着一座山或者一条峡谷,对面明明五代之前是一家,搞不好互相已经不能语言交流。
于是,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娱乐形式,就取代了一部分的语言交流功能,也是汉人祖先玩过的艺术。
那就是“舞蹈”和“唱歌”,“舞蹈”既有求偶求交配的类型,也有汉人祖先类似的外交舞蹈——“干戚舞”;至于“唱歌”,那就功能性多样了,当然了,这年头的云南山歌,肯定不会是“老司机带带我”这样的,不过有些求偶求交配的“歌”,意思也差不多。此时的“歌”,承担了不少“通讯”功能,还有区分族群的功能。
房遗爱要是跑来这地方唱什么“you're-shock”,对面山头上的老姐一听,这不是姐的人,孩儿们,干他!
所以不难看出,“通讯基本靠吼”的地界,“么些人”能够跟“滇池夷”交流起来,还能拉帮结伙,这是相当不容易的。
毕竟,整个地区的主旋律就是“世仇”和“攻杀”。和渤海岸边住着的老哥还需要来一句“你瞅啥”不同,西南地区的广大人民群众,往往都是砍了之后才会来一句“龟儿子叫你用啷个色迷迷的眼珠儿看老子”……
没点逼数的中原之主,还真不一定能hold住这地界。
兴许是对上辈子的纳西族老哥还有点思念,老张鬼使神差地让一个学生带队去了一趟“么些人”的山寨。若非有向导,而且还有各种装备,老张派出去的这队人马,差点就跑到野生大熊猫自然栖息地去了。
好在运气不错,“么些人”诸部到底是去过唐朝大城市泸州喝过酒的,一看唐朝来了“天使”,当时就说了:天使容禀,“滇池夷”劫掠南疆,小的实属不知,为其蒙蔽啊。
当时那票“苟活”在“么些人”地盘上的“滇池夷”都惊住了,说好的一起组团刷二诏呢?
然后“天使”就一脸懵逼,表示我们不是来找“滇池夷”麻烦的,我们是想跟“么些”诸族亲善一下。
于是“么些”老哥一时有些尴尬,然后拿起“天使”带来的内厂新酒,说爨家兄弟勿怪,我罚酒三杯,下不为例。
“滇池爨家”表示没关系,能抱住唐朝大腿你就是背后捅我都没问题。
原本来的时候还不信邪的学生仔,这光景终于明白,特么的他这么一只武汉弱鸡,混社会连西南老哥都不如。
不过哪怕是一只全新的武汉弱鸡,因为背后靠山大,玩法自然也不需要那么玩心眼,学生仔简单粗暴,上来就说我们是唐朝民主基金会的人……关于“民主”,诸位老哥怎么看?
问题一出,前脚还在互相挖坑的两家头人纷纷表示,这个问题太幼稚,什么叫民主?民主就是“万民之主”,也就是“太昊天子”唐朝大皇帝陛下。
学生仔顿时眼睛一亮,能够有这样的见解,绝对是可造之才,于是双方三家,立刻斩鸡头烧黄纸,冲着洛阳方向磕了头,在麦铁杖的神像见证下,结为异性兄弟。
当然了,因为学生仔年纪小,理所当然就成为了老大。
毕竟是唐朝来的。
既然是民主基金会,没有“基金”是万万不能的,学生仔老大表示自己来得匆忙,也就带了点绢布、酒水,其中一半还在路上洒了,实在是对不住两位“贤弟”。
两位西南“老弟”也是耿直,当场表了个态:酒不在多,有的喝就行。
然后就打开酒坛子,让孩儿们站在山头上高歌一曲,整个北地山头,都听到了嘹亮的歌声。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差点意思,这里的好酒十八碗,这才讲究。
学生仔没见过世面,问两位“贤弟”,说这有酒就能招呼人来?
爨家兄弟当时就说了:大哥,你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只要有酒,有故事的朋友很快就会闻着味道过来。
果不其然,听说有酒喝,来了头人二三十个,都是大小洞主、寨主,甚至还有苻姓氐人。头人都是按实力大小排座位,武汉来的学生仔拢共就七八十号人,人数最少,理所当然就排在首位主坐。
各自坐好之后,就开起了酒会,酒会的主题就是一个——喝!
因为人多,学生仔带来的酒,当然是偷偷地兑了水,一桶新酒两桶水,晃荡两下照样不错。
酒过三巡,爨家老哥就开始哭了,说我们爨家分了不知道多少支,现在西爨占了我家的地盘,还把我们赶了出来,五百年前是一家,他们怎么这么狠心啊。
一众头人虽然喝高了,纷纷都在那里叫嚣要弄死那帮龟儿子,但还是冲学生仔拍着胸口嚷嚷:老大,只要你发句话,你说什么时候砍人就什么时候砍人,砍成重伤还是砍死,老大说了算!
学生仔一脸羞涩一脸惊恐:砍人这么血腥,我以前没做过啊,会不会很吓人啊?
众头人纷纷表示老大不要怕,一回生二回熟,砍的人多了,也就不血腥了。
学生仔连连摇头,表示还是算了,我是过来游山玩水顺便交流感情的,打打杀杀什么的,最讨厌了。
一众滇北头人嘴上说着没关系,内心却是鄙视唐朝来的后生仔,琢磨着是现在就反水弄死唐朝“天使”,还是再喝两杯,喝完散伙拉倒。
结果学生仔又开口了,说诸位兄弟这么热忱,我也不能凉了感情,但本心上来说,我是不想砍人的,可又不能寒了兄弟们的心,所以还是把决定交给老天爷吧。
几十个头人都奇怪,交给老天爷?怎么算数?
“诸君请看,此时晴空万里,若上意允准,非‘晴天霹雳’,不能示下!”
“天使!此刻万里晴空,片云不飘,何来霹……”
轰!
一声巨响,不敢说地动山摇,但当时就飞沙走石,一阵阵烟尘翻滚,只叫数十个豪帅头人惊惧纷纷,当时酒意就烟消云散,匍匐在地唯唯称颂。
“啊吔!上意如此,非某不愿,实上意不可违也。”
于是斩鸡头烧黄纸的人数,当天就扩充了十倍,磕头的西南老哥,差点把麦铁杖的神像都震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