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燕伸手想要接过珠花,可意外的是,雪公子却没有放手。
他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她的脸庞,冰湖一样沉静的眼睛中,有着从未有过的汹涌,似有无尽波澜藏匿于那冰冷之下。
短暂地诧异之后,玉燕并没有用强力,仅以一抹温婉笑意回应雪公子的凝视。
“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练功,尽快通过考核,然后回来探望你们的。”
雪公子像是如梦初醒一样,很快将手收了回来。
“雪宫这种除了清冷寂寞以外,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有什么值得惦记的?”
玉燕拈着手中的珠花轻笑。
“雪宫是没什么值得惦记的,可这里,有我惦记的人。”
看着雪公子那故作镇定,却仍是泛红的耳尖,玉燕倾身上前,轻声道:
“雪公子方才不是问我,这是什么花吗?劳烦你帮我转告凌霜,这是紫丁香。而它的花语……”
玉燕踮起脚尖,几乎贴至雪公子耳畔,轻柔的声音如微风一样落下。
“是初恋。”
玉燕说罢,还不等雪公子有反应,已经转身离开了。
就像是一阵风在雪上拂过,除了一片纯净的白之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雪公子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其完全消失。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一样,满脑子只有玉燕留在他耳畔的那两个字。
待他清醒过来时,她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雪公子失魂落魄的坐到一旁,忽然发现自己怀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摸出来一看,竟是他刚刚还给玉燕的那朵紫丁香珠花,不知何时又被她放了回来。
望着这朵珠花,雪公子心中五味杂陈,思绪纷飞,宛如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失去了方向。
不待大脑做出反应,身体已先行一步,不由自主地追了出去。
可映入眼帘的,只有那漫天的雪景,再无佳人的半点踪迹。
雪公子独立于风雪之中,手中紧握着那朵珠花,心中既是失落又是困惑,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她的离去而失去了色彩。
转眼间,已经是春去秋来。
皑皑白雪早已融化,变成了流水潺潺。
然而,雪公子的心却仿佛被封藏在了那个冬天,连同他的功力一起,停滞不前,不得寸进。
他向来也不是好强的性子,索性也不再勉强,想着顺其自然,可心境却再也无法如往昔般平和宁静。
雪公子思来想去,觉得是凌霜的锅。
如果不是他没事就往侍卫所跑,然后自作主张地将玉燕的近况告诉他,自己又怎么会静不下心来?
就算要说,说点她自己的事情也就算了,谁要听她和哪个小侍卫关系最好,又跟谁住在一起了啊。
后山侍卫所中的侍卫皆是精挑细选的孤儿,或是家境贫寒的孩子,自几岁起便来到这里,最迟在十六岁时便要被分配至各处任职。
但根据他们的具体情况,一般到了十四岁左右,就不会再有留下的了。
因此,如今的玉燕反倒是这群孩子中年纪最大的。
他们虽然好奇为什么玉燕这么晚才进入侍卫所,不过他们早就被养成了安静做事、不多言语的性格,因此也不会多问什么。
除了一个名叫金繁的孩子。
雪公子早就听说过他,这个孩子根骨奇佳,悟性极好,习武速度是常人的好几倍。
因此虽然年龄尚小,但凭借他的资质,已被公认为具有成为红玉侍的潜力,未来不可限量。
而金繁也很出息,或许因为小时候受尽苦难的原因,让他对这份来之不易的机会格外珍惜,一门心思都在练武上,一心想着要出人头地。
在侍卫所这个小小的世界里,金繁的性格既是他的盔甲,也是他的枷锁。
他那不屈不挠、争强好胜的心,让他在武艺上不断精进,却也让他在人际交往中显得格格不入。
或许是因为他要强的性格,也或许是因为他天资过人遭人嫉妒。
因此在侍卫所中,尽管周遭之人并未明面上排挤,但和他的关系也不怎么和睦。
金繁倒是也不在意这个,反正他从小饱经风霜,受到最多的便是旁人的冷眼薄待,早已习惯了孤独。
麻雀成群,孤鹰在天,在他心里,自己将来可是要做身为宫门中流砥柱的红玉侍的,何必和他们打好关系。
与其花费心思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周旋,还不如专心练功,让实力证明自己。
因此他一开始对于玉燕这个空降而来的‘大龄’侍卫,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看她细皮嫩肉的样子,一看就是不知道哪家为了表忠心,把自家小少爷送来给宫门效力的。
金繁向来对那些凭借家世背景,便想在此地高人一等的人深恶痛绝,对他们的笼络更是嗤之以鼻。
那些家伙,仗着自己家境不错就拉帮结伙,邀买人心。
明明大家都是侍卫,却搞得他们高人一等一样,居然还想来收买他,简直可笑。
考核之时,他更是毫不留情,让那些试图以钱谋私之人败得一塌糊涂。
一个个都是蠢货,到现在还搞不清楚,在这宫门这个地方,实力才是硬道理。
外界的那些尔虞我诈、蝇营狗苟,在这里毫无立足之地。
因此当那个被取名为‘金雁’的侍卫被分配到和他一个房间的时候,金繁也是很不客气地和她约法三章,不允许她有丝毫越界。
玉燕倒是也不在意,对于金繁的冷脸就像是没看到一样。
她的态度始终温文尔雅,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从不侵犯他的私人空间,亦不寻求过分亲近。
时日久了,这份淡然自处的态度,竟也渐渐赢得了金繁的接纳,使他逐渐习惯了这位与众不同的新室友。
而且经过观察,金繁倒是发现,玉燕与他原先所想象的那位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截然不同。
她凡事亲力亲为,自己的事情向来自己做,遇到麻烦就想办法解决。
能不开口的从不跟别人说,若非至必要时,绝不轻易向人求助。
除了练功遇到不懂的地方,偶尔会请教他几句以外,几乎从不给人添麻烦,反倒是在生活上帮了金繁不少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