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听罢,用帕子掩住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但她还是一把将赵益抱在怀里,一口一个我的儿、心肝肉,哭的一旁的卫恕意也跟着抹起眼泪来了。
玉燕从小到大这种场面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内心早已波澜不惊。
倒是有些好奇的看向墨兰,纳闷儿她这次怎么没跟着一起哭。
结果看到墨兰只是用帕子掩着脸,装作擦眼泪的样子。
看似悲戚,实际上肩膀一抖一抖的,分明是在偷笑。
注意到姐姐的眼神,墨兰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办法,姜还是老的辣,她现在的功力远不如林噙霜,能不笑出声就不错了。
然而现在还能哭出来的林噙霜,很快就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因为郑王来找她们商量,说为了玉燕能够顺利成为太子妃,他和官家商量,打算对外宣称,林噙霜是他早年间走失的女儿。
如此一来,玉燕便是柴皇后人,郡主之女,地位尊贵。
将来即便有认识她的人想要质疑她的身份,也绝对不敢开这个口。
至于认识林噙霜的人那就更少了,当初她母亲就是偷偷带着她从林家跑路的,世间知晓她身份的人本就寥寥无几,自然查不到她的身份。
以盛家人的作风,更是绝对没人有那个胆子站出来指认她的。
林噙霜这下差点连坐都坐不稳了,既惊又喜,几乎难以自持。
“您的意思是……我、我要成为郡主了?”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却满载着难以置信的期待。
郑王和蔼地点了点头。
“看来你我合该有这一场父女缘分,我会尽快和官家将此事落实。
确定你的郡主名分之后,我也可以为燕儿和墨儿,向官家求来一个县主的封号。
虽然此举或许有违礼制,但我老头子还算有几分面子,应当没人会为难我。”
“县主?我要做县主了?”
墨兰这下是真的哭出声了,不过是喜极而泣。
这泪水是多年压抑与苦楚的释放,是对命运转折的感慨,更是对过往阴霾终将散去的欢歌。
一旁的曼娘和卫恕意此刻也难掩激动之情,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早在离开盛家的时候,她们已经做好了一无所有的准备,准备迎接一个无依无靠的未来。
谁承想峰回路转,曾经嘉成县主仗着身份,差点置他们于死地。
如今她反而能与她平起平坐了,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不、她和嘉成县主还不一样。昔日嘉成县主之所以风光无限,全仗着她有一个极有可能成为储君的父亲、
可如今太子之位已定,随着邕王势力的衰退,嘉成县主已经成了昨日黄花。
而她不光是县主,还是如今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的亲妹妹,虽然同为县主,又岂能一概而论。
可墨兰当时没想到的是,大势已去的,除了邕王之外,还有兖王。
按照官家和八贤王等人的设想,他应当会在太子册封仪式之前动手。
为了压缩他的筹备时间,官家特地让礼部的人加班加点,昼夜不息,力求在短短半月内完成所有准备。
而之前被列入黑名单的盛纮和盛长柏,自然被赵益暗箱操作,踢去苦哈哈的加班了。
可兖王远比所有人预料的还要更沉不住气,仅仅三日,便急不可耐地启动了宫变计划。
仿佛那翻盘的最后一搏,已让他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与理智。
玉燕听到消息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三天,这是造反又不是破案,兖王又不是包黑子,好像没人催他吧,他着急个什么劲啊?就这么赶着去投胎不成?
荣妃如今早就被官家控制起来了,她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封来自兖王的信件,都被送到了官家和八贤王眼前。
得知兖王有扣下武将家眷之意,玉燕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坏心眼的让赵益向官家提议将计就计,以此试探京中那些守将的忠诚度,看看谁是真心忠君爱国顾全大局,谁又是尸位素餐,随风摇摆的墙头草。
而今京中守军大多归庞太师统领,八贤王听了这个提议自然大加赞赏。
但官家却仍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宫里到时候乱哄哄的,难免会有意外发生。
到时候一群女眷遇到了叛军,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赵益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提出可以将杨家的夫人们以同样的名义召进宫中。
要知道杨门女将各个武艺非凡,上阵杀敌都不在话下,保护那些武将家眷了自然是绰绰有余。
八贤王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刚刚是被当枪使了。
敢情方才的那个建议不过是诱自己上当的陷阱,真正的坑在这里呐。
然而八贤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跟着一起赞同起赵益的话来。
玉燕想要抬举杨家,让其成为自己的助力,那很好啊,总归比被庞太师或郑王拉拢去要好。
八贤王知道,在玉燕等人的眼中,自己或许早被贴上了野心勃勃、擅权专政的标签。
不过他也懒得解释,任由他们去误会。
毕竟任谁都不会相信,他搞出这些事情来,并非出于权力的诱惑,也并非出于复仇的渴望,而仅仅是因为无聊与空虚。
有时候,八贤王都会觉得自己或许已经有些心理变态了。
从那个被仇恨充斥的童年,到那个惴惴不安的青年,再到那个迷茫纠结的中年。
他一路走来,恍然间发现,那些曾经的痛苦与挣扎,那些为了权力与复仇所付出的努力与牺牲,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很早以前就已经想通了,前有隋炀帝弑父杀兄,后有唐太宗玄武门之变,为了皇位兄弟阋墙,其实并不是一件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在绝对的权力的诱惑面前,人性根本不值一提。
不管当初金匮之盟的真相如何,他的兄长又是遭到了怎样的迫害。
这些沉重的担子,他其实无所谓全部压在自己肩上。
尤其当看着郑王那汲汲营营的一生,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指望而苦苦挣扎时,他更是有一种深深的虚无之感。
如果人的一生都在纠结那些已经逝去的东西,那不是很可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