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何君泽顿了顿。
“除非我们自己平息这次这件事,他们那边也许会放过瑶芝。”何富海眸光沉沉。
何君泽点头,“但若是这样,何家的名声算是完了。”
何富海看着外面的记者,闭了闭眼睛,转身走到沙发上,神色凝重。
先是何苏念,又是江瑶芝,她们都是何家的人,闹了这么久,若澄清事实,何家可不就是完了嘛。
何富海头疼地撑着脑袋,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的全是糟心事。
“你派人去打发了那些记者,一个个都围在何家门口做什么。”
何君泽看了眼外面那些记者,觉得棘手的同时,他眉心一拧,看到了什么,立刻对何富海道:“爸,那好像是宴衡!”
“宴衡?”
何富海唰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果然就在下面看到了宴衡的身影,“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宴衡失踪了这么多天,一定是被薄瑾御,宴迟他们控制起来了,突然出现在这里,何富海意外得很。
宴衡看着到处是记者的何家门口,不紧不慢地走过去,道:“各位,我是宴迟的父亲宴衡,关于宴迟的任何事情,你们可以来问我。”
突然出现一个人宣称是宴迟的父亲,原本大家不太相信,直到有人认出,他确实是宴衡。
一下子,大家都围了上去。
难得有一个跟这件事情有关的人愿意接受采访,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宴老先生,您知道宴迟先生和蒋黎小姐,何苏念小姐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吗?”
“我知道,我不仅知道,我还曾经劝过宴迟,让他一心一意的对一个人,可是他不听,他和那个蒋黎的事情我一开始就不同意,蒋黎那种女人怎么配进我宴家的门。”宴衡谎话张口就来。
“那请问宴迟先生和何苏念小姐结婚后,和蒋黎是否一直保持着联系?”
“当然,当初宴迟在婚礼上丢下何苏念离开的事情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他那次离开就是因为蒋黎。”
“天哪,婚礼上公然丢下新娘子,居然是为了小三,太过分了吧,难怪何苏念发疯。”有个记者小声地惊叹了一声。
其他记者继续问,“所以您觉得何苏念之死这件事跟宴迟和蒋黎有关吗?”
宴衡想了想,叹着气,一副要大义灭亲的样子道:“我如果说他们两个跟何苏念的死无关,你们相信吗?”
大家纷纷摇摇头。
“我虽然是宴迟的父亲,但我也不能继续纵容包庇我这个儿子,他出轨在先,不仅和何苏念在一起,还跟蒋黎生下孩子,何苏念气不过,屡次三番想要找他们要说法,这也就是何苏念经常找他们麻烦的原因,奈何蒋黎那边强势,蒋黎背后有沈宁苒撑腰,什么都不怕,又有宴迟护着她,所以何苏念在屡次三番找她要说法不成后,行为越发的偏激。
这也是导致她意外造成蒋黎早产的原因,后来在医院发生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他们三个人对对方都有怨恨,若说蒋黎对于何苏念的死,真如视频上看着那样无辜,你们真的相信吗?”
宴衡一番话可谓天衣无缝,既解释了何苏念为什么要找他们麻烦,又把所有错处都推给了宴迟和蒋黎,把何苏念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并再一次勾起了所有人的怀疑。
记者们纷纷道:“所以说蒋黎在何苏念的死这件事情上绝对不可能是无辜的。”
“没错,虽然有视频,但是她敢说对何苏念没有起杀心吗?”
“视频里其实也有奇怪的点,怎么就那么凑巧呢,何苏念一摔就摔到了蒋黎手上的玻璃上。”
“真是越想越觉得蹊跷。”
宴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现在才出来讲出这些,也是因为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何苏念死得惨啊,我作为宴迟的父亲,也应该给何家一个交代,我今天来,就是来给何家道歉的。”
说着,宴衡走上前,记者们也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宴衡来到门口摁了摁门铃,佣人出来开门,请了他进去。
何富海站在楼上,清楚地听到了宴衡说的话。
就凭他说的那些话,何富海就知道他依旧不会善罢甘休。
何富海对于宴衡帮何苏念说话,心里没有一丝喜悦,他太清楚宴衡这个人了。
他一定又在预谋着什么诡计。
为了避免他继续在楼下撒谎,将事情推到另外一个高度,何富海立刻派人把他叫了上来。
宴衡走进何家客厅。
何家现在冷清了不少,没了何苏念,江瑶芝也被抓了,佣人人心惶惶,纷纷请假回家。
所以现在的何家没有多少人,何富海从楼上走下来,让仅剩的几个佣人去泡茶。
宴衡看着何富海盯着他的眼神问,“怎么?见到我很意外吗?”
“你不是被抓了?怎么逃出来的?”
宴衡倒了一杯水给自己,喝完笑道:“我觉得现在对你我来说,我怎么逃出来的并不是重点,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想想怎么合作,既帮你渡过难关,也帮我自己达成心愿。”
何富海听到宴衡说这些就来气,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拎住宴衡的衣领,把宴衡从沙发上拎了起来。
“你还敢提合作?要不是你怂恿我的女儿,在背后给她支招,她现在会死于非命吗?我的女儿是被他们害死的,也是你害死的。”
宴衡看着发怒的何富海,垂眸看了眼被他拎住的衣领,宴衡推开他的手,笑了笑道:“何苏念的死是意外,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意外,我并没有怂恿她什么,你别冤枉了我,虽然她的死是意外,但若是没有蒋黎,宴迟,何苏念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不是吗?所以你要是真恨,该恨的人也是他们。”
宴衡推开他的手,整理着自己的衣领,“我今天来是来帮你的,你最近也挺难的吧。”
“你帮我?”何富海冷笑,“你当我是傻子吗?”
宴衡这种阴狠的家伙别说帮他了,估计是又想借助他的手做什么。
何富海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你给我滚出去,何家不欢迎你,另外,在外面不要再继续胡说八道了,你以为你在那些记者面前帮念念说好话,我就会感激你吗,你心里那点心思我比谁都清楚,你自己要对付他们可以,不要再牵扯上我何家。”
宴衡啧啧了两声,“真是没有想到啊,到现在了你居然还想置身事外,你真没你女儿妻子有胆量。”
何富海皱紧眉,“我希望你跟她们两个一样有胆量。”
何苏念因为有胆量,做事不计后果,所以死了。
江瑶芝因为有胆量,做事也不计后果,所以被抓了。
何富海这话是希望宴衡跟她们一样,去作死。
宴衡哈哈笑了两声,“别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应该算是朋友才对。”
“朋友,要是跟你这种人成为朋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何富海根本不吃宴衡这一套。
被何富海呛了这么几句,宴衡也识趣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只是他幽幽道:“你还记得宴家是怎么破产的吗?”
何富海心尖一颤。
“就是因为宴迟,他能把我们害他入狱的仇记十年,出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毁了宴氏集团。
而现在,你们何家又是污蔑蒋黎,又是拿孩子威胁他们,你猜猜宴迟到最后会不会放过何家?”
何富海沉默着没有说话。
因为他心里没有底。
宴衡继续道:“现在这件事情在网上闹得这么大,必须要有个交代,这个交代,这个后果要不就是他们受着,要不就是你们受着,也就是说,你们之间必须分出个输赢来。
所以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别想着置身事外,不然最后就得落得跟我一个下场了。”
宴衡幽幽地说着,转身往外走,“我今天来原本是有个计划想跟你商量,既然你依旧想要当缩头乌龟,那你就继续缩着吧,我等着看你和我一个下场。”
“等等。”
宴衡走到门口时,何富海还是出声叫住了他。
宴衡勾唇冷笑,转过身来,“怎么?”
“你刚刚说的什么计划?”
宴衡挑了下眉,“愿意跟我合作了?”
何富海眸光幽深地在沙发上坐下,何富海没有说话,明显还有犹豫。
宴衡也不着急走,转身走了回来,“我的计划很简单,何苏念和宴迟办过婚礼是不争的事实,你们完全可以咬死这一点,说宴迟劈腿,蒋黎知三当三。”
“可明明真正插足他们感情的人是念念。”
宴衡哈哈一笑,“你就非要这么老实地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你要是不说,外人谁知道?别忘了,就算是蒋黎先和宴迟在一起,跟宴迟先办婚礼结婚的人也是何苏念,而且你别忘了还有我在。”
何富海皱着眉看向宴衡,宴衡在他不解的眼神中继续道:“我是宴迟的父亲,我会对外证明何苏念和宴迟早就在一起了,并且何苏念是我认定的儿媳,有我说话,就算蒋黎那边再怎么说又有什么用呢?
只要他们没办法澄清这件事情,那么你们家公司也就不会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
宴衡知道何富海现在真正顾虑的是什么。
何富海现在最害怕的不过就是这件事会影响到公司。
他刚刚说的话也说到了他最害怕的点上。
果然何富海坐不住了。
但何富海也不傻,他知道事情不可能像宴衡说的这么容易,“你说的容易,你当他们都是傻子,都是一群没有能力的人吗?”
宴衡不急不缓地回答道:“这件事情没有证据,再有能力又能怎么样呢?”
“这么做会彻底惹怒他们的,我的妻子现在还在警局里面,我还需要他们出示谅解书,把她放出来。”
听了这话,宴衡觉得可笑,“你觉得他们还会愿意放了江瑶芝?”
何富海抿紧唇。
“你居然还想着他们放了江瑶芝?何富海,是江瑶芝重要,还是你的公司重要啊?你要是真想他们放了江瑶芝,你就得出面解决网上这件事情,并澄清他们那边是被污蔑的,当初的何苏念才是他们这段感情里面真正的插足者,你若是解释清楚了这些,他们也许还会心软放了江瑶芝,但你知道你解释完这些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宴衡一把拽起何富海,来到窗边,拉开窗帘让他看着门口的人。
宴衡道:“你自己好好看看,这么多记者在报道这件事情,现在网上所有人都在讨伐蒋黎,但你若是帮她澄清了,现在讨伐她的人,只会更加愤怒的来讨伐你,这是大丑闻,到时候对你公司影响有多大,你知道吗?你现在居然说要为了一个江瑶芝,不顾何家的公司,这是你这个一家之主说得出来的话吗?”
“你闭嘴!”何君泽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盯着宴衡,一把推开宴衡,“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轮不到你在这里插嘴,在警局里那个人是我妈,是我爸的妻子,我们自然要救她。”
宴衡觉得更可笑了,笑得更加大声,“这点事情是能把她枪毙了吗?她坐个几年牢就出来了,你们却要牺牲你们何家公司的未来救她,傻不傻?”
何富海眉心拧得更紧了些。
此刻的他是认同宴衡的话的,他是想救江瑶芝出来,但他仔细地想过这件事情,他确实无法做到牺牲公司来救她。
何君泽还想要说什么,却被何富海伸手拦住。
“爸?”
何富海抬起头,“这件事情我们会保持沉默,不会澄清,也不会对外说什么,这是我现在能做的。”
宴衡没说什么,现在这件事何家不出面澄清,网上的人就会当他们默认了。
何况他们不愿意说,他刚刚已经替他们说了。
他相信宴迟他们现在一点招数都没有。
何富海盯着宴衡问,“算计这么多,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宴迟痛苦,为我死去的儿子报仇。”宴衡说得毫不犹豫。
何富海有些无法理解宴衡的偏心,宴司州是他的儿子,宴迟同样也是。
同样是儿子,他却能偏心至此。
“说到底宴迟也是你的儿子。”
宴衡眉眼冷了几分,咬牙反驳何富海这句话,“在他害死司州,让我宴家破产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是了。”
何富海对他们的事情不感兴趣,没有再多说什么。
经过宴衡在记者面前的一番话,所有人都坚信蒋黎就是那个第三者,而在何苏念的死这件事情当中,蒋黎也绝不会清白。
宴迟看完宴衡的采访,把手机丢到一旁。
宴衡这一举动在他意料之中。
他一点都不意外。
宴迟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站起身上楼,他们刚回到公寓,蒋黎说累了想休息,就回了房间。
他感觉蒋黎的状态不太对,有些担心她。
宴迟走到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喊了蒋黎两声,蒋黎都没有回应。
宴迟怕她出什么事,着急地推开门进去,房间里没有人。
宴迟眉心一紧,“蒋黎?”
他快速过去推开浴室的门,“蒋......”他声音一顿。
入目,一片雪白的后背。
蒋黎察觉到突然有人进来,惊慌失措地立刻抓来旁边的衣服抱在胸口,“你?”
宴迟有些无措地站在门口,感觉浑身一阵燥热,他下意识侧过身去,拉上门出去。
他喉结滚了滚,站在浴室门口冷静了好一会,才忍不住眉心蹙起。
不对,孩子都生了,他有什么不能看的?
宴迟有些无奈,他失踪加失忆,到现在和蒋黎最亲密的举动不过是拥抱,两个人生疏久了,是连看到对方身体都会下意识躲开的程度。
宴迟没有再进去,坐在外面等着蒋黎。
蒋黎在里面磨蹭了好一会,才拉开门走了出来。
宴迟抬头看着蒋黎,视线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蒋黎撑着墙壁往外走了两步,她眼前一阵黑暗,猝不及防的,人没有任何预兆地倒了下去。
宴迟眉心一紧,站起身,冲上前一把捞住她的身体。
蒋黎闭着眼睛,身体瘫软,一动不动地倒在他怀里。
“蒋黎!蒋黎?”宴迟心中狠狠一颤,他没有想到刚刚还好好的蒋黎会突然晕厥,宴迟抱起她轻飘飘的身体,看着她的小脸,甚至觉得她的呼气多,进气少。
他第一次感觉到怀里的人如此脆弱,他心跳疯狂加速,不敢有丝毫耽搁,抱着人立刻出门。
蒋黎生下孩子受了不少苦,之后更是没有好好休养过一天,她的身体非常虚弱,她这每一天,都可以说是在硬撑。
宴迟踩着油门,视线忍不住看向旁边副驾驶上的人,他心里不断地念着她的名字。
蒋黎!
蒋黎!
一定不要有事,一定不要有事。
蒋黎被送到医院急救,宴迟被急救室的大门隔绝在外面,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一下下撞击着,难受得不行。
不知道哪吹来的风,很冷,冷得他身体在发颤。
他低下头,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血。
宴迟心脏再次漏跳了一拍。
蒋黎流血了,她怎么会流血?
两个小时的漫长等待,几乎要把宴迟逼疯。
医生走出来时,摘下自己的口罩,看着宴迟,问他,“你是里面那个病患的丈夫吗?”
宴迟立刻回答,“我是,我是她的丈夫,她怎么样了?”
“有你这么当丈夫的吗?你老婆刚动完剖腹产手术不久吧?她手术刀口没有恢复好,又反复地扯开伤口,伤口发炎了知不知道?她现在发烧39.8°,你一直没有发现吗,非要等她晕倒了才送来医院吗?”
宴迟听着医生的话,心脏一阵绞痛,他是没有好好照顾好蒋黎。
是他让她受了太多苦。
他都差点忘了蒋黎刚做完剖腹产手术不久,像她这样子的产妇,应该好好坐月子,被家人照顾关心爱护着。
而蒋黎呢,磨难坎坷不断,今天更是跪了一个多小时,淋了半个多小时的雨。
蒋黎这样的身体能撑到现在才晕倒,恐怕早已是极限。
他居然现在才发现,也难怪医生会骂他。
医生看他这模样,很无语地摇了摇头,能把自己刚做完手术的妻子照顾成这样的,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了。
医生现在看他,就觉得他是个不负责任的丈夫。
宴迟没有理会医生看他是怎样的眼神,而是关心蒋黎的身体问,“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大碍?”
“当然有大碍,她现在虚弱的还在昏迷,她的手术刀口我们已经为她重新处理过了,在没有恢复好前不能碰水,另外她现在还在发烧,这段时间必须住院观察,你这个当丈夫的也应该尽到当丈夫的责......”
医生说着,抬起头时突然看到男人红了眼眶,一时间,医生责备的话语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医生倒是好奇了,这个男人能把自己的妻子照顾成这样,可见是没有什么责任心的。
可他现在却能在急救室外,急得满眼通红。
医生一下子看不懂了。
责备的话再难以说出口,医生交代了几句,蒋黎就被送了出来,她还在昏迷,宴迟想到在房间浴室里时,他推门进去,以为蒋黎是要洗澡,可显然不是,她当时恐怕是手术刀口疼到不行了,在查看刀口情况。
宴迟无力地伸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心脏在这时仿佛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疼得他快要窒息。
蒋黎被送去病房,宴迟按照医生的叮嘱照顾着蒋黎,他低着头,拿着毛巾擦拭着蒋黎的身体,他每一步做得小心翼翼。
擦完身体,宴迟坐在旁边握着她的手,没人懂得他此刻有多后悔当初做下的事情。
之前的他对蒋黎确实没放在心上,所以他毫无顾忌地伤害她。
当初的他若是能多在乎她一点,在报仇时多考虑她一点,她现在也不会经受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