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一秒,老人和女人的举止完全出乎小松绫子的意料。
身材堪比超模的女人微微踮起踩着高跟鞋的脚尖,将朱艳的红唇轻轻点在老人的面庞上,动作间还将一张印着唇印的名片塞进老人外套的口袋里。
做完了这些,她朝老人抛下一个媚眼后在一众接机者的簇拥和欢呼中离去。
老人笑了笑,拿出一张崭新的白手帕将自己面颊上火红的唇印轻轻拭去,迎着小松绫子惊讶的目光来到了柜台前。
“您好,美丽的女士。”老人微笑着递上一本护照。
“啊,好的。”小松绫子愣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连忙双手接过护照本。
她不禁心想老先生果然是绅士做派,明明刚和那么绝色的女伴告别,自己和那样等级的美女比起来就像泥潭里滚了一圈的丑小鸭,老人却毫不吝啬地用“美丽”这个词形容自己,看着他澹澹的微笑,绫子一时间感觉自己飘在云雾里。
绫子翻开皮革包裹的护照,心不在焉地核对照片等重要信息,匆匆地扫视完第一页她没有发现什么不对,所有的信息都合法合规,直到翻过第二页时绫子忽然怔了一下,她忽然回想到了一个奇怪的细节,又连忙翻回第一页,觉得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直到确认不是自己看错后,绫子倒抽一口冷气。
“有什么不对么?我的信息。”老人礼貌地询问。
“没……没有。”小松绫子下意识抬头,对上了老人明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说出,“那个……您的护照上写着,您的出生日期是18……”
小松绫子在第一遍扫过出生日期的信息时,正处于被老人儒雅帅气的微笑迷晕的状态,可等她回过神后本能地察觉到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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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年二十五岁,一毕业就在机场的出入境大厅工作,整整四年,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浏览过好几万本护照,无一列外,在出生日期那一栏全都是“19”开头的,而且基本上都比“1940”这个数字要大。因为航空公司规定,超过七十岁的老人乘坐飞机是有风险的,需要半年以内的健康证明。
勐然看到“18”开头的出生年份,绫子被吓坏了,在心里默算了几遍老人的年龄后,她仍是不敢置信,心想是不是护照上印错了。
“1878年10月28日,这是我的生日,我是1878年出生的。”老人缅怀地说,“这么想想一百三十二岁其实也没有太老,毕竟还能吸引到年轻的女孩为我献上热吻留名片,我的一名学生曾告诉我,只要心脏还鲜活跳动,就还算年轻,这么说我也能算是个年轻人。”
一百三十二岁,面前的老人居然一百三十二岁了!
小松绫子第一眼甚至以为这个老人的年龄只有他真实年龄的一半,想到自己刚刚竟然对曾曾曾祖父级别的男人犯花痴,小松绫子不禁尴尬到脸红。
“您刚才说您的学生……您的职业是教授或是讲师么?”小松绫子在护照本上敲下“准许入境”的章,递还护照的时候随口问道。
“我曾有过很多的职业,但我还是最喜欢教育家这个身份,有什么事比看着你的学生们成材更令你感动的呢?”老人微笑着将护照收进皮夹里,“当然,我带过的学生们有很聪明的也有愚笨的,碰巧的是,我最得意的三个学生现在都在你们日本呢,刚才那句话就是其中一个对我说的,他是我们那儿最优秀的一个,你如果见过那孩子你就会知道,他简直棒极了!”
“您这次来日本是为了找您的得意门生么?”绫子下意识顺着老人的话发问。
“不,我不是来找他们的。”老人摇摇头,“还记得么,女士,我刚刚对你说过,有聪明的学生就会有愚笨的学生,有些学生几十年了还学不完一堂课,那么大的年纪了还不学好,要劳烦我这个老师不远万里来替他把那堂课给上完。”
“你还真的是一位有责任心的教育家!”小松绫子虽然听不太懂老人的话,什么几十年什么不学好,但她仍面朝老人深鞠一躬以送别。
这时大厅里忽然响起骚动,恐慌的人群们试图从座位上起身却被勒令停留在原本的位置谁也不准离开,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们从出入境大厅的各个出口涌入,像一股黑色的海潮把机场的人们堵死在候机厅内。
“是黑道!”小松绫子压低声音提醒,“半个小时前就有黑道陆陆续续在机场里聚集,但由于他们并没有闹事,所以我们也没办法报警,现在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闹出动静,您先听他们的待在原地别动,虽然耽误一点时间,但是等到他们撤离之后再离开才是安全的。”
“嗯?日本的黑道已经这么猖獗了么?”老人轻轻皱眉,若有所思,“记得上一次来日本,这里的黑道还不过是一群在街头挥舞着球棍互相殴斗的混混,最差的甚至是在街头拉皮条的孩子,稍微上台面一点的也就是倒卖军用枪药的贩子,现在连国门的出入境口都敢封锁了么?时代还真是变了啊。”
大厅里一片死寂,彼此都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于是老人的自言自语就显得尤为清晰。
小松绫子傻眼了,她不明白老人怎么敢在黑道的面前讲这种话,就算您年龄大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师,但那些凶狠的家伙们手上都有枪啊。
怪不得有句话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和他们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年轻人还是不要冲动的好放下屠刀回头是岸,他抬手给你脑门来一梭子,说老子手上的是枪不是刀……小松绫子已经不敢往下想那幅鲜血和脑浆横飞的画面了。
黑帮的人似乎是被老人的话吸引了,忽然朝这里围了过来。
小松绫子被吓坏了,她哪里见过这阵仗啊,一边颤颤巍巍拿起电话准备通知机场的卫队,一边低声对老人说:“走啊!快走啊!”
两名头目级的人物从黑衣的人群中疾步走出,离近了甚至能看到他们的纹身。
一人的手上文着五只狰狞的眼镜蛇头,蛇头缠绕他的五指,那是佛教中的恶魔“那迦”;一人的脖颈上刺着高昂的马首,骏马喷吐着雷光与火焰……看到这两个人物逼近的那一刻,绫子觉得自己血都要凉了。
两人裹携着风声来到老人的身前站定,表情严肃得像是随时要掏出刀或枪……然后就在绫子惊诧的目光中,他们深鞠躬。
“恭迎昂热校长驾临日本!在下是宫本家的宫本英士。”
“犬山家长谷川义隆,校长一路辛苦了!您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犬山、龙马、宫本三位家主已经备好宴席,为校长接风洗尘!”
“长谷川义隆嘛,我记得这个名字。”老人平静地点点头,“你小时候好像是张娃娃脸,一定是黑道混久了总是板着一副故作高深的脸,所以现在看起来这么老相。”
那名长者被老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调侃居然毫不恼怒,反而满脸泛着“能被您记住我三生有幸”的荣光。
老人望向年轻些的那一个:“你姓宫本?宫本志雄是你什么人?”
“是,校长!”宫本英士就像忽然被老师抽中问题的小学生,“家主是我的堂兄,我也曾在卡塞尔学院进修过一年,1995级入学,因为家族变故退学,很遗憾没能完成学业!”
“退学了跑来当混混?现在日本的年轻人真是没前途。”老人摇摇头,似乎是为学生辍学转混黑道而深感不争。
老人扭头望向小松绫子,将一张洁白的方帕放在她面前的柜台上示意她可以擦擦额头上的汗:“见笑了,我说过的那些笨学生们来接我了,他们好像有些吓到你,我替他们感到抱歉。”
“真是万分抱歉!”长谷川义隆和宫本英士朝小松绫子深鞠躬。
“真是万分抱歉!”浩浩荡荡的黑衣男人们异口同声地说,他们集体弯下腰,像是涌起一大片黑色潮水,巨大的声音震得小松绫子脑子里嗡嗡响。
在绫子和机场所有人惊掉下巴的表情下,老人在一众黑衣男人们的簇拥中走向出口,跨上奔驰车队最中央那辆黑色的迈巴赫gls,扬长而去。
……
恺撒艰难地把眼睛眯开一条缝隙,头顶的阳光太刺眼了,灿金色的,涛涛的海浪里裹携着鼎沸的人声扑面而来,恺撒觉得自己躺在巴厘岛最美的金巴兰海滩上,温暖的海水拍在他如石铸的身躯上。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瞬间的迷惘。
记忆中自己不是在东京湾的地下拍卖场么?他们和埋伏的黑帮拼杀,他还记得那个黑帮的名字,一个叫十拳会的混账帮会,然后楚子航几发宛若火神炮的君焰,把整栋地下建筑轰塌了。
恺撒的记忆最后是那个叫野田寿的小混混死死地护在麻生真的身边,恺撒欣慰地笑了笑,正准备大声夸赞那个没出息的小混混……结果被一块巨大的落石砸晕,失去了意识。
醒来他就来到了这里。
这是哪儿?天堂么?自己已经死了?不然怎么被倒塌的建筑埋住一转眼又能看见这么温暖的阳光?
这个天堂好像有很多天使啊,听说天使会根据人内心的想法改变容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长相神似诺诺的天使。
时不时有臀部丰腴的女孩擦着恺撒的手臂或是脸颊经过,触感如同美利奴羊毛般温热柔软,那些美臀激起的水流浇灌在他的面庞上,似乎带着海藻和红树林的芬芳,香味彷佛能浸到人的毛孔里,洗去一身的苦痛与疲惫。
恺撒不禁深深呼吸了两口,然后剧烈咳嗽……他被海水呛到了。
这时,一双有力的温热手掌托起了他的肩背,把他从海水中扶起,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你醒啦?”
恺撒顶着刺眼的烈阳把眼睛竭力睁大,阳光被云雾缭绕,雾气中,天使附身而来凑到他的面前。
恺撒眨了眨眼,他怎么觉得这位“天使”的面庞莫名熟悉……真像某个讨厌的家伙!
恺撒深吸一口气,重新闭上眼,他心想,一定是自己醒来的方式不对!寓言中,天使都会幻化成男孩心上人的模样……而他的心上人怎么可能是楚子航!
恺撒半分祈祷半分期待地再次睁眼,这次他瞪大童孔用力去看,直到看清了那张近在迟尺的面孔……
“shit!whyyou!”
“你这家伙滚出我的梦里!阴魂不散的家伙!谁允许你私自出现在别人的美梦!”
“getout!!”
恺撒惊恐地吼叫着、挣扎着,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直到他被那双拖着他的手再次扔下,落入水里,呛了一肚子水。
“你脑子被砸坏了?”熟悉的再度响起,带着满满的疑惑,“脑震荡?似乎很严重。”
恺撒从海水中扑腾起身,吐出了几口咸味的水,直到他看清眼前的场景,更惊恐的事发生了……
海滩根本就不是海滩,而是男子浴室的浴池!阳光根本就不是阳光,而是公共浴室的灯光!海水根本就不是海水,而是男人的洗澡水!丰腴的臀部……倒确实是丰腴,但那根本就不是女人的臀部,而是一群壮汉的!
自己居然和一群男人泡在一个池子里,还被灌了好几口洗澡水?身为一个连泡澡时浴盐品牌都要精挑细选的贵公子,恺撒觉得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抽搐,他扶住澡堂的侧壁,大口大口的呕吐……但除了几滩水他什么也没吐出来。
楚子航来到恺撒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背,关切地问:“泡太久了不舒服么?我看书上说一天泡澡超过半小时可能会诱发心脑血管疾病。”
“那你为什么还要带我来!”恺撒很想揪住楚子航的衣领,但他们现在都是赤裸的,没有衣领,于是他就把楚子航推到墙上双手撑在他的头部两侧。
“不是我带你来的。”楚子航平静地摇摇头,“是店长让我来带你来的……准确来说,是路明非委托店长交代我带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