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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准开开心心地跟佟秀回家。

因着怕佟秀淋湿,他便把人背上了。

“你把蓑衣披上,我背着你,你给我打伞,这样我们都不会淋着。”隋准说。

佟秀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乖乖地爬到了他的背上。

天下着雨,路上没有旁的行人。

只有他和娘子,在雨中行走,互相依靠。

真好呀。

他突然想起,在书院时,那些书生惊愕的眼神。

不免有些担心。

“娘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你的同窗,会不会说你……”

“说我什么?”隋准不以为意。

“说我下雨有人送伞,他们只能在书院苦等?”

“我不说他们可怜,就算不错了!”

他骄傲得,尾音都拔高了。

佟秀虽然早已习惯了他张口就来的甜腻话,但每次听,还是觉得耳朵发烫。

赶紧将脸埋在他的颈子里。

两人回到家里,佟嫂子早烧好了热水,又煮了滚烫的姜汤。

两人洗漱完,换掉潮湿的衣服,喝了姜汤,才算熨帖了。

夜里,佟秀赶工做衣服。

隋准给他打打下手,又拿起剪子剪布头。

蒋绣娘给的料子,做完衣服,总有些余的。

佟秀就会拿来做些娃娃衣服、鞋袜、帽子什么的,让佟嫂子带去桥头卖。

佟嫂子凭借在粑粑村大榕树下,将近二十年的八卦经验,迅速融入到小桥闲磕牙队伍中,如今跟巷子里的人已经混得熟了。

她偶尔带几件东西出去,人人抢着要。

还有人直接来问,佟秀接不接活?

渐渐的,佟秀也忙起来了。

故而,隋准常给他裁裁料子,理理线,剪个布头。

不过,佟秀心里很过意不去。

“娘子,你在书院读书,本来就累,有空好好歇着,别忙着剪布头了。”

“不妨事,我读书累了,干点别的,正好放松放松。”隋准说。

“倒是你,别太拼。最近夜里老嚷嚷骨头疼,可别累坏了。”

他这么一说,佟秀便心虚了。

“也、也不是骨头疼,就是抽筋了,顺带疼嘛。”

隋准真对他这倔强的小模样没办法。

只好拧了拧他的腮帮子:

“再嘴硬!累着自己,以后我便不许你做了。”

佟秀赶紧转移话题,提起将蒋秀娘的事。

“……我瞧蒋绣娘脸上,是个巴掌印,眼睛又很红。听说她男人是个酒鬼赌鬼,不知是不是打她了。”他担心地说。

“说不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隋准道。

顿了顿,又提醒:

“以后同蒋绣娘交接活儿,你尽量让咱娘去吧。你毕竟是个男子,惹人嚼舌就不好了。”

佟秀点点头。

可巧,这话说完没几日,就出事了。

这次拿衣服给蒋绣娘,佟秀带了佟嫂子一块去,并说明以后都由佟嫂子代交接。

蒋绣娘很是欢喜,连连夸佟秀周到。

佟秀虽然看着面嫩,但毕竟还是个男子,能避嫌自然好。

然而,话还未说完呢,就跑来一个婆子,急急道:

“蒋嫂子,不得了了,你家旺儿抽得停不下来,要死了!”

蒋绣娘一听,直接腿软了,走也走不动。

佟秀见状,便让佟嫂子和那婆子,一人一边架起蒋绣娘,直往她家跑去。

他自己也在后头跟着。

到了蒋绣娘家门口,佟秀留了个心眼,没跟进去,让佟嫂子把人扶进去了。

只见那孩子五六岁,双目凸起,直愣愣瞪着屋顶,面皮已是涨紫。

最吓人的是,他四肢抽搐不止,宛如鬼上身一般。

蒋绣娘的婆婆,吓得往门外跑:

“噢哟,这是小鬼来勾人了,这孩子活不成了!”

她的公公,则在一旁拍腿哀叹:

“我蒋家的独苗苗啊,就这样没了,我蒋家的香火啊……”

而蒋绣娘本人,见着孩子的模样,倒是清醒过来了,嚎啕大哭就要往孩子身上扑。

佟嫂子赶紧拉住她:

“大妹子,可别晃着孩子!”

她撸起袖子,往床边走去。

那当公公的,见是个生面孔,作势要拦:

“你谁啊?你要对我的大孙子做什么……”

佟嫂子一把将他推开了。

“闪开!都啥时候了,只会号丧,人还没死呢!”

说完,她冲到床前,轻轻将孩子的头侧到一边,又伸手去掏他的嘴巴,掏出来不少药渣。

想来是孩子犯病,两个老的胡乱给他塞的。

接着,她开始扒孩子的衣服。

孩子身上里三层外三层地,穿了好多件衣裳,其中还是一件棉的。

佟嫂子三下五除二,都给脱了。

那蒋婆婆,本来一条腿已经迈出门外,见状又跑回来。

“咋能宽他的衣?他这烧得厉害,不发发汗怎么行?你这是要害我的大孙子……”

“闭嘴吧你!”佟嫂子没好气地吼道。

“有本事你来救你的大孙子,站那远远的,指手画脚啥意思?”

佟嫂子是真看不上这当奶奶的。

孙子抽抽,她先跑了。

这会儿也不上来帮把手,生怕孩子死了,晦气过给她呢。

果然,佟嫂子那么一说,蒋婆婆不吱声了。

人也没过来。

蒋公公倒是想上来给孩子拍背,也被她拦下了。

“别瞎拍。我秀儿小时候烧糊涂了,也抽抽,大夫就说了不能拍。”

佟嫂子怀孕的时候没养好,佟秀生下来就跟个猫儿一样大。

身子也不好,经常发烧。

抽搐是常有的事。

佟嫂子一开始也如蒋绣娘般,吓得手脚发软。

后来慢慢地就学会应对了。

其中流了多少眼泪,操了多少心,如今想起来,鼻子还酸得很。

佟嫂子用手背擦了擦眼角,鼻音浓重地说:

“好了,孩子现在不抽了。记着不能给孩子多穿衣裳,额头的冷水帕子勤换,顶好是隔几个时辰,就用温水擦擦身。”

孩子手脚软下来了,眼里也有些神了。

蒋绣娘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跪下来就要给佟嫂子磕头。

佟嫂子哪里能受,赶紧扶住她:

“大妹子,使不得使不得,小事一桩罢了。”

蒋绣娘眼中盈泪:

“我年轻不知事,这孩子又身子弱,幸亏有大姐,要不今日,孩子没了,我也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