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刀,如果结合语境来判断的话,鬼丸国纲说的应该是指高频电刀,也就是那种经常在外科手术中被用到的,一种通过有效电极尖端产生的高频高压电流与肌体接触时对组织进行加热,实现对肌体组织的分离和凝固,从而达成切割和止血效果的外科器械……
“……所以大典太的雷属性灵力居然能做到这种事的吗?”虽然总是逃避住院,但是身上问题一大堆,所以高低还是有被抓着去住过院,甚至因为身体状况还不得不在不打麻药的情况下接受过手术的奇美拉,回忆起那当初在自己身上制造出烤肉气味的器械,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开什么玩笑……高频电刀那种东西使用可是有严格要求的!只是单纯的用带电的金属去触碰伤处的话,那就是个电烙铁!”小次郎的面容扭曲,看上去几乎要皱成一团了,“双极模式又是需要双极镊子才……不是等会儿,你该不会?”
“?没那么复杂的,只是拿光世的本体刀当电流发生器而已。”鬼丸国纲打出了问号,然后从小次郎的话里大致明白了什么,恍然一样的一边以轻微幅度摇头一边解释了起来,“毕竟,拿来暂时充当双极镊子的断刃这种东西……爱罗婆多身上还是蛮多的。”
“那倒也确实……才怪啊!正儿八经的双极电凝镊,由双瓣镊体和电极座组成,双瓣镊体的尾端分别与电极座相连,电极座上设有高频输入插头,而双瓣镊体外表设有绝缘层,在双瓣镊体的任一瓣的内部沿镊体方向还会设有水通道……你捡俩刀片能整出这个来?!”
小次郎瞪着眼睛,一脸‘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你要能有这手艺,那护理科的电刀完全可以让你手搓了!我们还能省一笔医疗器械的开支下来……”
“那你大概是对阿槐的技术有什么误解……”大典太光世的表情只能说是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还有一分额外的微妙在,“以我对阿槐的了解……他大概就是单纯的,用自己寻思出来的办法加上灵力,最终模拟出了电刀的效果……”
“……虽然确实是光世你说的这样,但为什么感觉光世你好像没说什么好话的样子……”鬼丸国纲小声咕哝着,“我也不想的……但是灵力性质摆在那儿……如果不用光世的灵力补救一下的话,他就真的要死了……”
“你这个说法……听起来就跟当初你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然后说自己只是轻伤不用治一样充满了强词夺理的意味。”一文字则宗露出了经典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灰质触须几度要从他面上的裂隙里冒出来,却又被他随手按了回去。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一定不吝于展开说说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吧?鬼丸?”
“严格意义上来说,实际上没有到往日才对,毕竟我和则宗认识的事件也没到……”鬼丸国纲下意识回应着,然后得到了一文字则宗的死亡凝视,于是只好讪讪然的把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但就算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鬼丸国纲的表情是情真意切的,带着些苦恼和困扰在的,“毕竟说到底,我也只是稍微拷问了一下……可他自己不中用啊。”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得直接看是吧,”小次郎露出了好似看破红尘一样,简称开摆的神情,“得,那你就掀开,让大家长长见识吧,我倒也好奇,你到底都对这家伙做了什么。”
“……想吐的话可以去角落里吐,这里地方还蛮大的。”鬼丸国纲于是最后做了一句告诫,然后便掀开了那层遮掩的斗篷。
于是,一具近似于人形的焦炭样的东西,便出现在了众人及刃的面前。
和虽然被层层剥离,但至少还保持着完整性的下肢不同,爱罗婆多一度被斗篷遮蔽的上半身,呈现出一种仿佛被人用喷火器点燃了似的可怕模样,最外层的皮肤熔烂的同时,肌腱纹理也跟着像是融化了一样,自体表滴落下来,顺着骨骼的间隙落到最下层的焦土上。
甚至于根本分不清,在那表面攀附着细密且凌乱的黑色纹路的骨骼下方,那些黑色的焦烂物质,到底是被烧焦的土壤,还是被熔烂作焦炭的血肉残骸。
他甚至是睁着眼睛的——或者说,他已经没办法再闭上眼睛了,他的眼睑和他的面部血肉一同,与他上半身那些看上去完全是焦炭一样的东西,从他的骨头上滑落了下来,但他却又幸运的留下了自己的眼球,那两颗好似打磨成球体模样的黑曜石一般的,通体深黑的眼球。
那两颗好似某种工艺品一样的眼球在他的眼眶里一动不动,只有上面浅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象征着瞳孔的存在,和虚无的,像是找不到焦距却又偶尔会落到,正观察他的存在身上的视线,证明着名为爱罗婆多的个体实际上还存在着自我的意识,而不是单纯的苟延残喘着。
肋骨,脊骨,内脏,几乎全部尽数裸露在外,呈现出一种令人骇然的古怪模样,以爱罗婆多如今的模样,是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内脏缓慢蠕动着的模样,甚至于那颗位于肺部簇拥下的心脏缓慢跳动的样子,也清晰可见,到了一种甚至令人作呕的地步。
焦烂的气味混合着血肉的腥气,以及一些旁的,令人实在是不愿思考的气味,将这具形容可憎的躯壳,额外增添了旁的,厌憎的部分,尤其是当意识到,已经变成如此模样的存在,他甚至在那明晃晃的,彰显着自身存在感的诅咒气息与污秽中存活着的时候。
为什么还不死,这样的念头就无可抑制的,自被震撼且满是厌恶的心中诞生了出来。
“……他为什么还不死……他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如此的……”难以抑制的,对这样的个体产生了厌弃的心理的奇美拉,完全没有掩饰自身厌恶的,做出了质询,“这到底……不,不对,鬼丸国纲,你到底都对他做了什么?!”
“没做过分的事情,我甚至有努力抢救了他,”鬼丸国纲只是看着眼前这具焦烂的躯壳,不假思索一样的做出了回答,“最初因为没掌握好程度而造成的大出血,我有用电刀止血,后期他的心脏停跳了三回,我也很努力的用光世的灵力给他做了心肺复苏……”
鬼丸国纲露出了很茫然的神情,甚至于有些委屈了,“我对他还不够好吗?我当初可没有这个条件,一直都是,被弄得不成样子之后,随便的浇点营养液上去……我甚至有主动用光世的灵力帮他吊着命……明明……明明都是这样的……”
于是一时之间,奇美拉竟也不知道是该继续谴责根本没把爱罗婆多当人看,把他折腾成了这副样子的鬼丸国纲,还是该追问一下鬼丸国纲言语里透露出来的,那些怎么听都过于离谱的经历。
毕竟,虽然奇美拉本身是被一些炼金术以及改造手段,拼接成了如今除了外表以外,内里完全面目全非的chimera,但他当初经历的那些却完全没有眼前的爱罗婆多这般瘆人,甚至可以简单明了的说成是,略微有些过度血腥且粗暴的外科手术。
当然不排除,制造了奇美拉的那位和时政欧洲分部有联系的失格审神者,出于防备心理,在使用炼金术的时候,还是想办法屏蔽掉了奇美拉的感知或者记忆,但总而言之,奇美拉却也确实是头一回见到如此亵渎了生命的怪诞一幕的。
大典太光世倒是接受良好,甚至在看到爱罗婆多如今的模样后,松了口气,“我就知道阿槐你还是有分寸的……这可比以往有药物辅助的时候,你弄出来的场景要好接受得多。”
“?不是?你管这个叫好接受得多?!”骇到灰质触须又冒出头来的一文字则宗,握着其他一文字目前本体的手微微颤抖,几乎要让那扇子落到地上去,“都……你说这是从什么火灾现场捞出来,或者说是被什么强酸泼过的东西我都信了……你说这还……”
“……可能是因为,我不止一次,看到阿槐变成这样吧。”被一文字则宗这么一说,倒是多少意识到了自己的放心让别人生出了误解的大典太光世,于是解释道,“比这个更严重的伤势……我也都见过了,阿槐他……他还是嵬的时候,比这个更严重的伤势也是有的。”
“还能有比这个更严重的?!”光是看着眼前爱罗婆多的惨状都已经有些窒息的小次郎,在终于缓过神来之后,难以抑制的,发出了介于尖锐爆鸣和惨叫之间的声响,“不是?!啊?!你开什么玩笑?!这种程度的伤势,就算是有灵力也只能吊命啊!”
“而按照你们之前的表现,鬼丸之前在的那个世界,是没有灵力,或者说灵力已经被世界排斥了吧?!在这种灵力不活跃的情况下……以正常的医疗手段,根本就没办法……甚至都不可能活着才对……”
小次郎语无伦次,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大抵是多少有被这不符合医疗常识的事情骇到了,“没有任何抢救措施只是倒一些营养液上去……不是?那牠妈的是人!不是什么实验动物或者小白鼠,更不是什么%¥%&……这牠妈的完全是胡闹啊!”
“……但那个时候的嵬,确实是在实验室里的实验动物,”大典太光世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的回答道,“即使我并不想赞同,但阿槐说的是对的,如果当初,那个根本不配被称为父亲的家伙,没有把阿槐送到老爷子那边的话……”
“……他在做梦,是吗?”明明是一开始提出了请求的那个,结果却自鬼丸国纲真的掀开斗篷起,就没再说话的虚无僧,忽然的开口道,“他的状态不像是完全清醒的……鬼丸,给他编织了梦境?”
“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不能算是梦境,”鬼丸国纲有问必答的,对虚无僧的问题做出了回应,“他只是陷在了我的某段记忆里……明明最初将记忆封装到血液里,给他服下,是为了防止他只是随口编造些什么来试图蒙混过关,但我低估了自己的记忆对他人的影响性……”
鬼丸国纲的表情很有些遗憾的意味在,“虽然一开始就已经从记忆里挑了影响比较小的部分封装进去,当成吐真剂使用……但我没想到,只是挑选出来的,相对比较零散的片段,而不是更完整的经历,他都无法承受。”
“……他要是能承受才奇怪吧?那可是阿槐你目前都解读不了的记忆……而爱罗婆多按照骨龄判断的话,还只是个诞生没多久的孩子,就算被人为催熟了心智与形体,但是本质上也不可能是多坚定的存在,就连灵魂也都是松散的模样……”
大典太光世,多少有些想叹气,“我没有责备阿槐你的意思,但他能撑到现在还大致有点神经反应已经很了不起了……如果不是奔着摧毁心智而是为了拷问的话,建议阿槐你下次封装记忆的话,用你之前在那个没马东西那边卧底时的记忆就好。”
“……用那个……能有效吗?”鬼丸国纲迟疑了一下,“虽然他确实玩得挺花的,但真正感觉也就那样……”
“……包有效的,阿槐,我比你更了解普通人的承受极限,用作吐真剂来打破心智防线的话,那种程度就可以了。”大典太光世沉默了片刻,随后十分诚恳的说道,“连目前的你都读取不能的记忆,还是别随便塞进别人脑子里了,不然真的会出事的。”
“倒也不至于……好吧,我下次不会了……”鬼丸国纲在大典太光世的凝视下,没过多犹豫的,便选择了屈从,“我会给他一个痛快……虚无僧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