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九载光阴,转瞬即逝。
晨雾未散,荆都朱雀大街的石板路上,传来清脆的驼铃声。
戴着斗笠的胡商,赶着满载琉璃器的车队,与挑着青石板鱼篓的渔家,错身而过……
荆都的大街小巷,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集市上,行人如织,各类商品琳琅满目,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百姓们安居乐业,人人喜不自禁。
某茶馆,二楼雅座临窗处,一位身着月白锦袍,俊美儒雅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雕花紫檀椅上,不时地抬眼望向窗外。
他的目光如春风和煦,看着楼下那一片国泰民安之景,唇边微微上扬。
随后,他执起案几上的景德镇青白瓷壶,为对面女子斟茶时,金丝袖口掠过案头上摊开的《天楚水利图》。
“云珩,你又在忧国忧民?”
女子指尖轻抚茶盏上的缠枝莲纹,唇角轻勾,眼波流转间,漾起一泓动人的涟漪。
但见她身着一袭天水蓝色裙衫,丝绸质地的裙摆如水波般垂落,银线绣就的细碎云纹在日光下若隐若现,仿佛将整片晴空披在了身上。那一头乌发高高挽起,面庞宛如精心雕琢的美玉,饶是人近中年,美貌未减分毫,反而多了一分成熟韵味,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婉大气,美得摄人心魄。
此女子,正是天楚皇后沐青婼,那名俊美儒雅的中年男子,则是天楚皇帝,楚云珩。
这对帝后,成亲至今十六余载,恩爱却一如从前。
楚云珩真正做到了永不纳妃,与心爱的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此刻,他抬眸望向妻子,眼中满是宠溺:
“这水利关乎百姓生计,实在疏乎不得,不过……”
他搁下茶壶,伸手轻轻握住沐青婼的手:
“有你在旁,再棘手的事,似乎也没那么烦忧了。”
沐青婼抿唇一笑,眸间溢满了温柔:
“自你疏浚运河后,江南漕运畅通,今年的新茶,比往年早到七日呢!”
她鬓边别着的冰蓝鸢尾琉璃簪微微颤动,那是十六年前,楚云珩亲手为她戴上,这么多年来,她日日戴在发间。
楚云珩握住妻子的手,掌心的薄茧摩挲着她细白的手背:
“婼婼可知,前些时日,户部呈的赋税册,竟比朕初登基时翻了两番。”
他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市集,孩童追逐着纸鸢跑过石桥,老人在槐荫下弈棋对酌:
“这太平盛世,终不负婼婼当年的期许。”
话音未落,雅座帘栊一挑,进来一名容颜绝美的少女。
但见她莲步轻移,衣袂间似有暗香浮动,螓首蛾眉,肤如凝脂,颊边若隐若现梨涡浅旋,恰似空谷幽兰初绽,清芬袭人,眼波流转间,灵动狡黠,竟与当年的沐青婼有七分相似。
少女的身后,紧随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他的脸上还未褪尽稚气,白色锦袍勾勒出修长身形,腰间挎着一柄长剑,生得是丰神如玉,俊美绝伦。
“爹爹,娘亲,你们答应了凝儿的,我的及笄礼,想要在紫霄峰举办,不许反悔哦!”
“姐姐莫急,既然爹爹答应了你,就绝不会食言的!”
楚云珩和沐青婼相视而笑,示意他们二人在身边坐下。
这对少年男女,便是楚云珩和沐青婼的一对儿女,楚沐凝和楚景烁,如今,他们皆已长大。
原来,楚云珩自登基以后,惦念民间疾苦,经常会带着一家人,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今 日,他又带上妻子儿女,在京中私访。
方才,两个孩子去集市上闲逛,他和沐青婼则在茶楼品茶。
这会,沐青婼望着女儿颈间那抹碧色,眸光微动,那是一块翡翠玉锁,还是当年沐凝出生之时,蓝砚亲自为她戴上的。
转眼,十几载匆匆而逝,她与蓝砚终未再见。想必,他早已葬身在茫茫崖底,尸身难觅。
思及至此,她不由得轻轻一声叹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初的锥心之痛,渐渐化作心底一抹怅惘。
对他,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更多的是,怜他在最好的年华里,失了性命。
每年去紫霄峰拜祭蓝砚,成了他们一家人必做之事。
可是,近日来,她接连梦见自己的姐姐沐青妧,十几年前匆匆一别,再未相见,到底是姐妹情深,心底总是难以割舍。
心思缜密如楚云珩,又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
眼见着爱妻抚摸着腕间玉镯,眉宇间淡淡愁容挥之不去,那是沐青妧临别时留给她的念想。
他便知道,她又想姐姐了。
这些年,沐青婼从未和他提起,想要见沐青妧的想法。只因,她知道,当年楚云珩放姐姐他们一家生路,已是天恩。
楚云璃总是妄想颠覆天楚,若他留在荆都,夫君的皇位始终坐不安稳。她虽然思念姐姐,可也不想让此生最爱的男人为难,所以,这些年,甚少提及。
不提,不代表不想。
或许,经历了这十多年在云山的清修,楚云璃这个混账,也许会有所改变,也不一定呢?
想罢,楚云珩轻轻拍了拍妻子的纤手,声音如春风拂过:
“明日启程,先去云山探望姐姐一家,再赴紫霄峰也不迟!”
“真的?”
沐青婼霍然起身,茶盏打翻在《天楚水利图》上,晕染开大片水渍。
她急忙掏出锦帕擦拭,被楚云珩微笑着拦住:
“无碍,这些,朕早已了然于心!倒是你,别让上面的墨渍,弄脏了你的衣衫。”
一旁的沐凝,倒是兴奋得一跃而起:
“太好了!就要能见到姨母了,听说,还有五个弟弟妹妹可以一起玩耍呢!”
景烁虽然心中喜悦,可是脸上却是一派少年沉稳:
“娘亲,姨母曾在信中说,她在云山之上,种下不少的桃树,每年三四月间,桃花盛开,灼灼其华,一定很美。”
沐凝忽然轻笑出声:
“我对桃花没兴趣,倒是很想见上一见,传说中的那个混球姨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