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三河的乱局解决后,今川义元便提兵东返,向归路而去。一路上,那古野氏丰无数次在马背上不甘地回头西顾,却只是一次次叹气。
“怎么?你不想走?”今川义元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弟弟。
“织田信秀就在那里,离我们最近的时候不过20里地。”那古野氏丰有些愤懑地死死捏着马匹的鬃毛,让坐下马都有些暴躁,“好几年了,我做梦都想着亲手砍了他,把我的城夺回来……之前是离他最近的一次,却不能动手,实在是让人难受。”
“那你当时怎么不提议出兵和织田家开战?”今川义元没有把他和山口教继交易的事情告诉部下们,那古野氏丰自然也不知情。
“当时进兵不过是为了松平家火中取栗,还有可能鸡飞蛋打、痛失好局,我又怎能做出这种劝谏?一切当以今川家利益为上,我的私仇又算什么?”那古野氏丰又是长叹了一口气,随后使劲摇了摇头,把脑内的沮丧情绪驱逐出去。
“可是之前我们不是约好,只有我帮你报复织田弹正,你才跟我回今川家吗?”今川义元提起了当年两人在京都的约定,“那你跟我回今川家的第一目标不应该就是去报仇嘛,怎么倒是为今川家的利益考虑起来了?”
“还不是因为有个不称职的兄长吗?”那古野氏丰也有些怨念地抱怨道,“身为家督却什么都不操心,只能让人越俎代庖。在今川馆里有雪斋大师,到外面了就只能靠我这弟弟。”
“好嘛哈哈,真是没办法呐!”今川义元笑着用折扇敲了敲脑袋,“那就再帮我操操心,说说吉田城和户田家该怎么处置吧?”
说罢,今川义元便翻身下马,钻入了一旁的轿子内,把那古野氏丰满脸黑线地晾在了外面。
“你们不是在谈公务吗?”银杏本来正听着两人的对话,看到今川义元忽然进来后吓了一跳。
“那有什么好听的,没意思。”今川义元边说边把自己身上的具足尽数解开,换上了一身舒适的布衣,搂着银杏便往垫被上一靠,坏笑着轻薄道,“美色在前,谁人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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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9年(1540)年10月13日,今川大军回到吉田城。本来在那古野氏丰全军而出去救援今川义元时,几乎空城一座的吉田城就被户田家给打了回去,牧野保成也只得退兵回牛洼城。但随着今川义元扶持着松平广忠重新夺回了西三河的控制权,并提兵回师后——户田康光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于是,户田康光赶忙把部队全数派回领地,把吉田城让出,自己则倒缚双手,亲自到吉田城北边丰川的桥梁上跪好,迎接今川义元的到来。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洗刷自己叛乱的罪责吗?”策马率先到来的那古野氏丰冷声问道,驻马与户田康光身前。
“好叫五公子知晓,在下对今川家一向是忠心耿耿,可从未有什么逆反的心思!只是在下素来不喜牧野保成那奸贼,看他巧言令色、蒙蔽上听地把吉田城抢回去了,心里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下这口气!一气之下,这才做出了糊涂事!”户田康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动情哭诉道,“在下打的也只是牧野家啊,五公子当时援兵一到,在下不就停手了?岂敢和今川家为敌?”
“那是因为你打不过了,只好围城,我人一走你不就又把吉田城抢回去了?”那古野氏丰冷笑了两声,狠狠地责问道,“而且,先前你打长门殿下(鹈殿长持)的部下就不算打今川家了?”
“在下知错!在下知错啊!”户田康光忙不迭地磕头如捣蒜。
“家督殿下不愿见你,你自己滚回田原城去吧。”那古野氏丰指着户田康光的鼻子骂道,“收回吉田城及周围石的领地,户田家可有异议?”
“不敢不敢!”户田康光头也不敢抬地俯身应道,“在下以后定当对今川家竭尽全力地奉献忠诚,上刀山下火海绝不推辞,以弥补此刻犯下的大错!谢五公子海涵!谢家督殿下宽宏大量!”
“滚吧。”那古野氏丰骂了一句,户田康光赶忙灰溜溜地逃了。
户田康光前脚刚走,牧野保成后脚就跟了过来,毕恭毕敬地要求见今川义元。今川义元于是拉开了轿子的窗帘,接受了他的问候。
“吉田城已经收回了,牧野出羽守可以重回自家本领了。”今川义元向牧野保成简单交代了两句,没想到牧野保成却摇头拒绝了。
“殿下容禀,在下并非不知好歹!只是这吉田城乃是三河重镇,牧野家实力弱小,却是怀璧其罪。若是户田家和其他豪族再次来犯,在下也是断然保不住的,只会平白招致东三河局势动荡。”
牧野保成说完这段话后,非常诚恳地俯身,“因此在下斗胆,愿将吉田城奉上,借与今川主家管辖,请殿下您在吉田城留下部队,控制东三河局势。等到有朝一日三河平定,再还给牧野家也不迟。”
牧野保成走后,今川义元有些意外地向那古野氏丰吐槽道:“这牧野出羽守当时在宴会上的表现,就像个直来直去的粗人一样,没想到居然也粗中有细?吉田城留给他,说不定改日就又要被夺走,到时候他也不好意思叫我们再帮他拿回来一次了。若是把吉田城让给我们,既可以帮他当主周围几家豪族的势力,让牧野家可以安然发展;也不用担心吉田城的防务,东三河的稳定也有了保障。”
“在这乱世能活下来的,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识时务?户田康光也好,牧野保成也好,都精得很。”那古野氏丰边说边借机挖苦了今川义元一句,“我敢打赌,除了你之外,家督里面不会有傻子的,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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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9年(1540)年10月18日,今川家大军回到了今川馆,解散了部队。今川义元一边嘱咐银杏悄悄回房间,一边去找太原雪斋汇报此役的成果——随后屋内就爆发了剧烈的争吵。
“老爷子,你怎么说话不算话?说好了这次成功后就给我看你那破箱子,怎么还藏起来了?”
“你这也好意思叫成功?”太原雪斋挥舞着那古野氏丰呈交的文书,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道,“中了人家削兵之计,被人差点给生擒了,松平家乱成一锅粥,东三河还叛乱了!你这是去给添乱的吧!”
“那结果是好的嘛!”今川义元摊开手,绕着太原雪斋不停打转,据理力争道,“松平家成了我们的盟友,松平一族里反对我们的人也都被清洗掉了,吉良家换上了个亲近我们的家主,东三河的门户吉田城也来到了我们手上!”
“你本来不用费这么大劲也可以达成这个成果,还有你这臭小子你难道对这结果很满意?”太原雪斋说着说着也站起了身,把鸡骨头随手往垃圾桶里一扔,就要用沾满油污的手来拍今川义元,把后者吓得连连后退。
“你和松平家同盟了,而且还认了那广忠殿下当义弟,咱们和松平家的名分不就定了?平等的兄弟之盟啊!你本可以趁人之危,让松平家送个人质来我们这里,给我们当半个附庸的啊!而且你从松平家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再说了,松平家里你以为清理干净了?樱井松平家和三木松平家还在,三木松平家的当主松平信孝甚至没受到多少处罚。”
“还有啊,你本可以把东三河异动的豪族借机清理一遍,让他们吐出几块肉来,结果就只要来了吉田城和石的领地,我们还要为了维持东三河的稳定派好多人去,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啊?”今川义元闻言愣住了,“我还以为老师你肯定会很乐于看到我们把自己的势力伸入三河的。”
“那也要计算成本,如果我们那里有石的领地,肯定是要派人去维持的,领地的税收也可以抵上开支。可是现在我们在那里只有石的领地,但想要在豪族林立的东三河里站住脚,却要为此赔上小2000人去驻防,你觉得划算吗?”
太原雪斋连连唉声叹气,随后用油手挠了挠自己本就油光发亮的脑壳,“这样吧,把原本在远江西崎城驻防的山田右近卫门卫(山田景隆)的镇西备调去吉田城,再让镇实他一起去。山田右近卫门卫负责军事,小原镇实他来负责政务和暗处的脏活。”
“不过一个备队的1200人又太单薄了,但派两个旗本备队过去,其他地方的防务该怎么维持?”太原雪斋越想越愁,最后索性叹气道,“真是愁人啊……”
“而且这又是一笔不小的财政负担啊,真会给为师我出难题。”太原雪斋用另一只不油的手,在今川义元的头顶狠狠敲了敲,“就这样,还指着为师我给你看宝贝箱子?做梦去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