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平时的作风,如果吴梅坚持,他大概率不会多管。但今天情况不同——他刚刚在方师长面前亲口答应了他闺女,说让好儿跟她当同桌。他怎么好意思当面答应别人,转头就把自家闺女摁在家里不让读书?这让他以后在家属院里怎么做人?
他便低头看着孙好,问道:“你想读书吗?”
孙好用力地点头,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一边抹着脸上的泪水,一边哽咽着说道:“爸,我想读书,我要读书。
”
孙政委抿了抿唇,听着女儿带着哭腔的声音,心里隐隐泛起一丝愧疚,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女儿居然会为了一个上学的资格哭成这样。
“那就读。”他语气果断地说道。
孙好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孙政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眼眶里还残留着泪水,可嘴角却已经忍不住上扬。
吴梅皱着眉头,直接把手里的书包重重地放在桌上,“你说读就读啊?四个孩子都读书,以后你几个儿子还要不要娶媳妇了?”
孙政委一听儿子娶媳妇这话火气就蹭蹭上涌,压都压不住,“照你这么想,我看我们现在都不用活了,每天省口粮给那几个臭小子娶媳妇就好了。”
他把帽子狠狠一摘,往椅子上一坐,“那几个臭小子的媳妇本就让他们自己去赚,咱们活到这把年纪了,还得天天想着给儿子攒媳妇钱?自己都快成泥巴了,哪天埋进土里,连口肉都没吃痛快?”
说着,他猛地一拍桌子,“不行,老子今天就要吃肉。吴梅,把家里那条腊肉拿出来煮了吃了,天天吃素,我是快要吃吐了。好儿也读书,明天就去报名。别人家的闺女都能读书,我堂堂一个政委的女儿,还读不起书了?再说,现在女孩子读书的多了去了,你怎么就这么封建。”
孙政委发了这么一通火,吴梅也不敢吱声了。
孙好上学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隔壁方家院子里,方青峰听着孙政委的怒吼声,再看看自家小女儿,顿时明白了白桃刚刚为什么故意在路上“拦”着老孙说那话,他忍不住笑着点了点白桃的额头,无奈地感叹道:“你这个小机灵鬼。”
白桃笑嘻嘻地抱着方青峰的胳膊。
一旁的方素薇则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给赵静听了。
赵静听完,一方面觉得白桃机灵,另一方面却不免想叹气,真不知道这吴梅究竟是怎么想的?现在部队已经补贴了学费,一个学期才八毛钱,课本费还是部队出,这样的条件,还不让自家女儿上学,真是不懂她的逻辑。
不过转念一想吴梅以往那些固执的想法,又觉得她做出这样的行为也很正常。
她对着白桃道:“那以后你可要好好当好儿姐姐的同桌哦,可不能你好儿姐姐去上学了,你反而没去,到时候你孙叔叔可要说你言而无信了。”
话还没说完,白桃已经挺起小胸脯,一脸豪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娘,你放心,我肯定会去的。”
她这模样,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前几天还对上学充满抵触。
赵静看着她这股劲头,忍俊不禁,随后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两个新书包,递到白桃和方素薇手里,“这个是给你们俩上学准备的。”
书包一打开,里面装着早就准备好的铁皮铅笔盒,铅笔盒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削好的铅笔,甚至还有一块干净的橡皮。此外,赵静还给她们一人准备了一个军用水壶,让她们上学的时候带上。
白桃拿着书包,惊喜地睁大眼睛,乐得蹦蹦跳跳,“娘,上学还有这么多好东西呀。”
方素薇则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新书包,迟疑了一下道:“娘,我已经有书包了,这个留着以后用吧。”
赵静笑道:“新学期新气象,你就用新的吧。你之前那个书包要不送给好儿?我估计你吴婶子还没来得及给好儿准备书包呢。”
方素薇听了立刻点头。
赵静又拿出了两套鹅黄色的长袖连衣裙。衣服的布料柔软舒适,袖口处的荷叶边设计得精致又可爱,裙摆微微散开,看起来活泼鲜亮又不失端庄。
“这是你们上学那天穿的新衣服。”赵静笑着把衣服递给两个小姑娘。
白桃一看到衣服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地拿着裙子往自己身上比了比,惊喜地叫道:“娘,这裙子好漂亮啊。”
方素薇的脸上也带着欣喜,她虽然不像白桃那样直接表达,但从她温柔地抚摸着衣服的动作来看,她也很喜欢。
“那我们现在能不能穿?”白桃立刻问道,眼巴巴地看着赵静,满脸期待。
赵静笑着摇摇头,“不行哦,明天是去报名,后天才正式上学,这衣服是特意给你们准备上学第一天穿的。”
白桃听了,顿时泄了气,抱着衣服嘟起嘴,眼里满是遗憾,“哎呀,怎么后天才开始上学呀。”
赵静看着她那副懊恼的模样,忍俊不禁。白桃自己可能都想不到,竟然有一天会是她自己盼着马上能去上学的。
其实这些书包、衣服,赵静原本就是为了减少白桃对上学的排斥感,用一点“物质奖励”去吸引她对学校生活产生兴趣,让她能更积极地投入学习。但现在,经历了孙好的事,再加上这些学习用品和新衣服,白桃的态度彻底改变了,反而一副迫不及待想上学的模样,这倒是赵静没想到的“意外之喜”。
第二天,部队子弟小学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赵静、程家慧几位老师早早地来到学校,组织报名、维持秩序,忙得脚不沾地。学校本来只预估会有六七十个孩子报名,可到了正式报名这天,情况远超预期。家属院的学生加上隔壁村的孩子,人数逼近了一百,比原计划多出了三十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