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檐垂落的流光银线在夜风中轻晃,将满殿灯火搅成细碎的星芒。
当众人皆在欣赏烟花时,乔乔却在那九曲白玉桥上捕捉到一抹熟悉的杏黄裙裾。
只见她侄女暖暖倚着汉白玉栏杆,鬓边新簪的玉兰花随着动作轻颤。
歪着的脑袋几乎要贴到齐王世子肩头,却又在眼看着快要贴到之际忽然脑袋一直撤了回来;齐王世子本就生得面如冠玉,此刻耳尖红得滴血,腰板挺得笔直像根木桩。
暖暖就不是个老实的,尤其少年郎平日那样清雅矜贵,此刻却又羞又恼的瞪她用眼神威胁她安分点,这看起来就更有意思了。
难怪男人都喜欢把心爱的姑娘逗得脸颊通红,暖暖以前觉得那帮男人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如今自己身临其境,发现的确是别有一番趣味。
乔乔下意识在人群中搜索大嫂甄氏的身影,不多时,姑嫂二人目光隔空相望。
甄氏眼神都要冒火了!
乔乔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
景帝半醉半醒间,目光扫向四处,实在很难不注意到白玉桥上那宛若金童玉女的两人。
龙手一指,问身边人,“那两个是谁家孩子?”
身边大太监笑道:“陛下,那是齐王世子和崔首辅的孙女。”
景帝闻言没说话,只会心一笑。
……
回去的马车上,棠棠靠在父亲怀里睡得很香。
若不是晚宴耽误时间,这个时辰,棠棠早该睡了。
乔乔靠着车板,也是筋疲力尽一句话也不想说。
到底是帝王寿宴,这一场热闹下来,她一个参加宴的人都觉得累。
谢昭精神头还好,但晗哥儿也困了。
谢昭就让弟弟靠在自己肩膀上休息。
一刻多钟后,侯府到了。
谢昭带着弟弟先下车,乔乔随后,棠棠依旧睡得很熟,谢珩抱着女儿最后下车。
乳母上前接过小姐,抱起小主子先回去了。
谢珩也让两个儿子都快回去休息。
谢昭领着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弟弟辞过爹娘往漱玉斋去。
只剩下他们夫妻俩,乔乔就挽着男人的手臂,慢慢往春晖堂的方向走。
两人自然而然的说起暖暖。
谢珩:“……你这侄女比她几个姑姑都要大胆。”
乔乔笑了笑,很是无奈,“这可怪不到我头上,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过。”
“但说归说,你不觉得暖暖和齐王世子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
谢珩:“人家世子被暖暖调戏得脸都红了,你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
乔乔:“那我问你,你要是被一个你不喜欢的姑娘调戏,你是会一动不动的在那尴尬脸红的还是转身就走一刻钟也不想和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呢?”
谢珩:“……”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乔乔嫌弃道:“你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怎么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说完,她就接了一个哈欠。
谢珩便弯腰打横将她抱起来,迈开大步飞快地往前走,“别人的风情,我不想懂。”
乔乔弯了下嘴唇,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不解风情也有不解风情的好处,有女人冲他抛媚眼他都能以为对方是眼抽了。
……
过了年,昭哥儿已经是十四岁了。
十四岁的少年身姿笔挺,个子宛如春日的柳枝,长得飞快。
昭哥儿的生辰在四月,谢珩送给儿子的生辰礼物是一匹草原骏马。
这之前,昭哥儿都还因为身高原因,骑得是他学骑马时外祖父送他的马驹,而今换上了高大威风的骏马,才真正有了侯府世子的样子。
谢珩还不是很放心,当天就带着儿子在马场跑了两圈,亲眼看了一下儿子对骏马的驾驭程度。
乔乔带着晗哥儿棠棠都来旁观。
谢珩看到他们,一边叮嘱长子,一边信步走过来。
棠棠;“爹爹,大哥的这匹马好漂亮啊。”
棠棠不懂什么马的品种,只觉得大哥这匹新马毛色油亮,通身枣红,高高大大的,看起来既威风又好看。
谢珩看向小儿子和女儿,“等你们大了,也会有一匹属于你们的马。”
晗哥儿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问题。
爹爹的安排中,大哥有的,他肯定也会有。
棠棠就提起要求来,“那我想要一只白色的,白色的更好看。”
谢珩;“……马儿要看其能否日行千里,好看与否有何用?”
棠棠振振有词,“当然有用,不好看的马,我连骑都不想骑。”
晗哥儿幽幽道:“你压根都还不会骑。”
棠棠理亏也不输了气势,“那你可以教我啊。”
晗哥儿:“?”
棠棠:“二哥,从今天起,每日除了教我读书半个时辰,你再花半个时辰教我骑马,好不好?”
晗哥儿:“你也知道我是你二哥。”
棠棠;“啊?”
谢珩知道二儿子一向刻苦用功,不想他为难,便道:“棠棠,你哥哥每日还有功课,哪能为你耽误。”
乔乔:“你若是也对骑马有兴趣,娘亲教你就是。”
棠棠仰着小脸一脸不可思议道:“娘亲也会骑马吗?”
晗哥儿敲了下妹妹的脑袋,“娘亲骑马可厉害了呢。”
棠棠瞬间就不要二哥而来,抱着乔乔的腰蹦道:“那我要娘亲教,我不要二哥了。”
晗哥儿:“你要我我还也没时间陪你玩啊。”
大哥考取国子监,他自然也要紧随兄长的脚步,近日的课业越发繁重,能抽出半个时辰教妹妹读书,都是不容易。
谢昭骑着骏马围着马场跑了两圈,催马来到父母面前。
棠棠张开双臂,“大哥带我骑。”
谢昭弯身将妹妹接到自己身前,还没等哥哥说话,棠棠就迫不及待“驾”了一声,可惜,马儿没听她的。
直到谢昭一甩马鞭,身下的骏马才由慢及快的奔驰起来,马场上空回荡起棠棠清脆欢乐的笑声。
不远处树下,谢珩纳闷,“棠棠小时候那么乖,又好带,怎么大了反而成了小辣椒了?”
话音甫落,乔乔和晗哥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
谢珩;“……怎,怎么了?”
晗哥儿:“爹爹,妹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您真的不清楚吗?”
谢珩:“难不成怪我?”
乔乔:“七八成都是你惯出来的,还有两三成是昭哥儿和晗哥儿惯出来的。”
晗哥儿刚想说自己没有,但莫名的没有底气。
乔乔;“好在晗哥儿现在能治一治她,否则,这丫头早晚有一天能上房揭瓦。”
谢珩忽然笑了,“挺好。”
晗哥儿:“……”
乔乔抬手往他手臂给了一巴掌。
……
自那天起,乔乔开始在日头不冷也不晒的时候,带着女儿去马车,教她御马术。
给她挑的马匹就是一匹矮矮的又很温顺的小马驹。
她们母女俩既不用当差也不用上学,每日想什么时候学都可以。
棠棠的兴致很高,胆子也大,第三天的时候就敢不要人牵绳子自己坐在马背上让马儿慢走了。
渐渐地,慢走成了快跑,一跑没两刻钟就停不下来。
马术由乔乔来教,识字练字背书的这些功课还是晗哥儿来盯。
乔乔发现了一点,晗哥儿虽然事先和妹妹说的每日给她讲半个时辰的课,但实际每日时间都不止半个时辰。
每次课业结束,棠棠从屋里出来重新见到娘亲,都简直要喜极而泣。
“娘,二哥好凶,我就写错一个字,他罚我重新写了十遍。”
晗哥儿正在看棠棠的功课,闻言头也不抬,“我说了,在那间屋子里,只有师生,没有兄妹。”
“而且你今日走神了两次,你告诉我,你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棠棠;“……还不是今日那些之乎者也太无聊了。”
晗哥儿脸一沉,“谢嘉怡!”
棠棠鼓了鼓脸颊,拽着晗哥儿的衣袖晃道:“二哥~”
晗哥儿不为所动。
棠棠余光瞥了眼身后的娘亲。
乔乔摇头,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棠棠捧起桌案上一碟牛乳糕递上去,讨好道:“二哥~你看你前几天给我讲左传和资治通鉴,我就听得很认真;今天这些我是真的不感兴趣啊。”
晗哥儿脸色这才好转了些。
棠棠:“二哥~二哥~二哥~”
“行了行了别叫了!”
棠棠笑着伏在哥哥肩膀,“那二哥不生我气了?”
晗哥儿用一根手指拨开妹妹的脑袋,“你的认字其实已经差不多达到你这个年纪该有的识字量,练字需要天长日久的坚持,不急在一时。”
这话里的意思让棠棠心中一喜,“二哥,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再学了吗?”
晗哥儿哼笑道:“想得美!”
“我的意思是,可以让爹爹和娘亲给你找两个女夫子了。”
棠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