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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书生显然不太能承受这番恐吓。

尤其是当时阅川攥住他枯瘦的手腕,越来越用力时。

想想自己中道崩殂未来很有可能也没希望的科举路,老书生一阵吱哇乱叫,最终还是涕泪横流的决定躺平了。

为了一头不干活的黄牛,不值得。

他明显认输了,等到藤蔓一松,便张嘴噼里啪啦将自己的住宅和姓名全部都说得清清楚楚,时阅川甚至都没来得及多问两句,他便又迅速地闭了嘴。

显然是害怕他俩误会自己还要再吟诵幻境之诗。

他躺平的太快,时阅川也诡异的沉默了。。

最近这段时间,见识到的“有气节”的书生,可着实太多了。

以至于他这元和16年的探花不知为何,也有些面上无光。

而此刻。

白麓正一脸赞叹的看着他:“时阅川,你可以啊!”

“刚才是用了暗劲吗?不显山不露水的,张百里那老头手腕上皮肤一点没破,却疼的连三个呼吸都没挨住……”

时阅川叹了口气,此刻茫然的伸出手掌:“我就用了正常的力气,卡着骨头捏手腕罢了……只是我也没有想到,原来他连这些苦也挨不住……”

白麓:……

再看看一旁躺平,满脸生无可恋的老头儿,她也无语。

因为刚刚看张百里手腕上连个瘀紫的痕迹都没有,她内心还着实赞叹一番呢!

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能屈能伸之人!

……

大黄牛很快便被放出来了。

他看起来心情颇好,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甚至还在悠闲地反刍着。

看到白麓,他眼前一亮:“快快快,我刚吃了几颗特别好吃的菜苗,回头再进了城,你帮我买一些嗷!”

说着大嘴一张,“咕噜”一声,吐出一团深深浅浅带着细微泡沫的绿色。

“你快记住是哪几颗菜!”

白麓:……

大黄不打, 上房揭瓦!

她拳头都硬了。

但, 眼下还有任务交给大黄,并不是打孩子的好时机, 时阅川便拦住她:

“不必细看了,等再去城中,有什么菜苗便给你买什么,一定会吃到你最喜欢的!”

大黄开心极了, 牛蹄子又忍不住刨了刨, 这回才想起来重点:

“咦,老头怎么把我放出来了?你们没给他什么贵重东西交换吧?可不要换啊,我自己都能出来的,不要费那个钱!”

老书生张百里没了疼痛, 瞧着这两人并不打算废了自己, 显然又抖起来了。

只听他冷笑一声:

“说的容易,你能出来才怪呢!”

大黄这可就不服气了。

“我怎么就不能出来了?”

他将牛角往前狠狠一顶,只见空气中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呲啦一声破开, 几片桃花瓣凭空飞了出来。

桃花瓣轻飘飘的, 此刻却如同炸弹一样,炸碎了如今静默的氛围。

……

白麓深吸一口气, 拳头攥得紧紧的, 好勉强才绷住自己的表情不要那么狰狞:

“你既然能出来,又为何在里面待那么久?”

大黄犹豫的后退两步:“我,我心情不大好呀。”

“再说了,一开始他把我带进去的时候, 我是出来过的。只不过外头天气又热,草也都老了, 那里头跟春天一样,菜苗也嫩,我这不是给自己放松一下嘛!”

他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然而张百里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为什么自己不仅科举不第,就连灵术都这么废……

除了科考,他还从未经受过这样的沮丧。

……

所以说, 不管做人做事做动物, 都还要有自己的能力才行。

比方说要不是一会儿还要靠大黄拉车, 他今天恐怕要受一顿好打!

此刻, 大黄拉着车走在前头,大家伙各自骑马乘车,紧紧跟在后头。

而天色果然像时阅川所说, 已经迅速的暗沉下来, 空气中带着紧窒又潮热的气息,恐怕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降下倾盆大雨。

期间,小青趴在马车窗户上小声问道:

“姐姐,锅拿回来了吗?”

“没有。”白麓也百思不得其解。

张百里死活不承认自己偷了那些东西,再仔细想想,凭他们各自的能力, 东西无缘无故消失,怎么都说不通。

大黄也说桃林中并没有其他。

那铁锅究竟在哪里呢?

此地距离燕州城还有不少距离, 又哪有地方再去买这样一口,大户人家养了几十年的好锅呢?

接下来总不能顿顿凑合着吃吧。

白麓发愁的叹了口气。

而此刻,最前方的时阅川也遥遥一指那山林中隐约露出的庙宇:

“元和十九年, 我曾在这庙中住过一夜,如今想来,应该还没有垮塌。”

……

这山间庙宇无人供奉, 早已破败不堪。

泥塑的山神像面目模糊,色彩斑驳。面前的香炉上结了厚厚的蛛网灰尘,一把残香插在里头,已然不知荒废了多少时日。

灵甲叹了口气:“灰尘太重了,咱们东西又多,我还是先稍作打扫吧。”

不仅要打赏,还得看看屋顶哪里漏雨,待会儿且要避开呢。

谁知白麓却伸手拦住了他,眼睛瞧着一旁厚脸皮跟上来的老书生:

“你既然非要跟上来,如今便也做些贡献吧——来,读个诗吧。”

张百里:???

什么意思?进庙还得读诗?

时阅川想了想,也给他一个答案:

“这里灰尘厚重,别的诗也不适合——就,大风起兮云飞扬吧!”

这个劲儿大,到时候可以将灰尘什么的都吹出去许多,他们打扫也轻松一些。

张百里瞬间瞪圆了眼睛。

在这一刻,他想了许多。

想着想着,一首诗还没有吟诵出来,内心的酸楚便抑制不住了——

“我,我要是早会这样用,何至于家里老妻天天嫌弃呜呜呜……”

想想看,有吹灰尘的,肯定也有洗衣服洗碗的,是不是还有犁田碾稻子的?

呜呜呜他果然不知变通,是个傻子!

此刻,傻子满脸心酸,几乎是用丹田之气在昂扬的诵着这首诗——

“大风起兮云飞扬!”

不过,也只要这一句就够了。

只见面前陡然刮了一股大风,直穿进那破旧的庙宇堂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