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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会开场,伶人们的乐曲也渐渐停下,两位圣人也因此微笑起来,随后,程溪云的父亲,程载道程圣人便朗声说道:

“承蒙诸位赏识,才教老朽以年迈之身,仍能将自己毕生所学传之天下。”

而朱文阔朱圣人则仿佛一位称职的捧哏,也跟着露出慈祥又和蔼的笑容:

“诸位都是年轻俊才,观之不凡,今日有幸,还请诸位指正。”

其实,在场倒是有年迈书生,但总得来说,还是年轻人更多些。而两位圣人却是年长者,且身居尊位,言语本不必这样谦虚。

但想来二人皆有心胸与智慧,如今这话一说,满座书生就是一片感激涕零之态,有些情绪一激动的,这会儿已然开始擦眼泪了。

只觉圣人为传新学,不惜折节,实乃孔孟再生……

这也让他们对新学越发有自信,越发的信赖了。

白麓就亲眼瞧见先前那个没能杠赢她的书生,此刻昂首挺胸跪坐在蒲团上,目光灼灼看向高台。。

间或以复杂且仇恨的眼神再看过来,仿佛听了这一场讲座,便能将白麓牢牢压制似的。

白麓也不紧不慢的回视过去,染了古代胭脂的红唇微翘,给了对方好嘲讽一个眼神。

那书生瞬间气红了脸!

她这才舒坦,心想:几个道行呢?敢跟我这样杠。

……

台上两位圣人仍在谦虚:

“惭愧,我等所讲, 也是依托孔孟之道而衍生出的思想, 自是比不得先贤。”

“但余以为,尚且有些值得一听的部分。”

“但如今, 只一场讲学,恐难将其要义全部解说,因此,我等今日选题便是——【义利之辩】。”

“孔曰:仁者人也, 义者宜也, 即为:重义而不轻利。”

“然,孔圣人教化诸国,乃我儒家至圣,他之所见, 必是人人都已受教化, 义利之分,原无有瑕。”

“奈何天地运转,变化无常,如今愚民者甚多, 连荀圣都曾说过:先义后利者容, 先利后义者辱。”

“可见时移世易,风气转变。”

“董圣也更是直言:夫人仁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

“也可见教化卑弱, 见利忘义者众多。”

“我等都是身负才学之人, 自然也要顺应时势,以教化万民为己任, 因而顺应天命, 今言:有义则无利,有利则无义!”

“朱兄也提:革尽人欲,复尽天理!”

“此乃新学之道, 义利两分,存天理, 灭人欲。”

……

台下诸位学子听的全神贯注, 而白麓却跟时阅川对视一眼, 小声说道:“他这是……走极端了呀。”

人家孔子当年可没说义跟利要完全分开,只是说为了获取额外的利益而去做某些事, 是不应该的。

两位圣人可倒好,从荀子到董仲舒层层铺垫, 完了来一句:胸怀大义的人就不该谈利益。

谈利益的人, 心中就没有大义。

你搁这搁这呢?

白莲花圣母都不敢这么说!

按白麓的理解, 照这么说的话,保家卫国的事,人人都该主动去干,而不该谈工资补贴,提了就是心中没家国!

不知道的,还以为全民修仙呢,餐风引路睡山洞, 房子不要米面不吃才是对的是吧?

狗屁!

……

不过,头一回听古代讲学, 她也挺感兴趣的,更何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今讲学才刚开了个头,总得要听完才是。

没曾想,两位圣人年纪虽大, 眼神却不坏。之前没注意也就罢了,如今眼神一扫,看见白麓正低头跟时阅川说着什么,当下便有了新想法。

他们之前见到这南洲神仙公子身侧的女子,只不过没太在意,也以为是学生携美同游,太正常不过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场中那么多伶人,也是寻常!便是他们平日无事,也要相召一二女子弹琴为伴。

没曾想,如今这人竟堂而皇之的坐在诸学子之间,且目光灼灼,神情跳跃,并不似其他人那样虔诚……

这样一位女子……

两位圣人对视一眼,心中也默契地有了想法。

……

他们这讲学,举的例子虽也是圣人之道,可干巴巴的,总是没什么冲击力的。

按照过往经验,想要在人的心中牢牢刻下他们的理念,自然也要叫大家印象深刻才是。

还有什么,比当堂举例叫大家亲眼见证,更为有效呢?

于是,两位圣人默契一对,这次,便由朱文阔朱圣人发言了——

“这堂中为何会有女子?”

他目光灼灼,直盯着白麓的方向,原本和蔼慈祥的脸上一片严肃。

仿佛面对的不是位女子,而是位人人厌恶的犯人。

白麓:……

老家伙,我本来还想安安生生听完这堂讲学的,你干嘛非想不开呢?

她也缓缓站了起来,微微一笑:“帖子上没说女子不能来参加呀,怎么,想找茬啊?”

这语气!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想找茬的是你吧?

怎么能这么嚣张对圣人说话?

果不其然,两位圣人往来无白丁,如今日日受人吹捧,何曾遇到如此无理之人!

此刻,朱圣人面色涨红,眼神牢牢盯着此处:

“虽未在帖子上明言,但以我之见,女子怎可如此抛头露面?”

他甚至不给白麓反驳的机会,张嘴便道:“天地分阴阳,周易分乾坤,自古以来,男为天,女在下,自有分工。”

“男儿志在四方,女子便理应承担相夫教子之重任。恭顺贤淑,更要谨言慎行,爱惜自身。”

“如今满场都是男儿,我瞧你也是正经人家的小姐,怎可安然还坐在诸男子之中?”

“这还有何清白可言?”

这一番杀人不见血的狠刀子捅过来,换做寻常女子,羞也要羞愧死了。

然而白麓却心想:你个老顽固,我是坐在诸学子当中,我又没坐他们大腿上!

人跟人之间隔那么大距离,你说我没了清白,你家清白靠空气传播呀?

……

她心中怒火高涨,朱圣人却是越说面色反而越是和蔼,如今更仿佛一位体贴的长辈,温声笑道:

“这位姑娘,你之所行,千错万错,实在走岔了路。如今还请听我一番劝,早早避开人吧。”

“做下此等行径,已是令全家面目蒙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