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永安帝低下了头,他眼角有些湿润,二十年前,他劝过司绫和苏容慬,病毒爆发,天灾人祸。
当没有真相时,世人便会造出一个真相。
来结束这场人心惶惶的祸乱。
他劝他们,不要回北溟。
可他们还是回去了。
就如三年前,他劝沈宴停手,不要再查下去了。
北溟之战,没有真相。
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作为当年参与过那场战争,还活着的两位国君,玄幽帝与永安帝相互对视一眼。
他们不是不愿意告诉司晏真相。
是因为,真的没有真相……
没有人知道,那场病毒从何而来。
又为何爆发的如此之迅速。
永安帝眼中带着泪花,他握住玄幽帝的手,对沈宴道,“而且,当年蛊虫的解药,还是你母亲和父亲一手研制出来的。”
“是你母亲和你父亲,救了天下人。”
他们当年做了什么?
众人讨伐北溟。
四大国领兵踏平北溟。
“住嘴!”
沈宴吼道!
他红着眼眶,起身,一把夺过冷七手中的剑,刺进了吉祥的身体。
吉祥来不及作出反应,倒在了地上。
温热的血溅在沈宴的脸上。
男人手提长剑,剑尖嘀嗒着鲜血,一阵风过,吹起他的发带,他立在原地,耳边嗡嗡嗡作响,沈宴动作僵硬着,抬眼看向台下众人,他们望向他的目光。
整齐划一的声音————
“请求王上,手刃仇人,以祭慰我北溟亡灵!”
“请求王上,手刃仇人,以祭慰我北溟亡灵!”
“请求王上,手刃仇人,以祭慰我北溟亡灵!”
一声接着一声,震耳欲聋。
沈宴眼前闪过一团黑影,宽大衣袖下面,他握着剑的手都在抖。
男人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几步,他呵!的笑出声,低眸,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
“怎么会,怎么会没有真相。”
“一定有人撒谎了。”
他努力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
如今一句没有真相,就想打发了他。
打发了北溟众人。
真是荒诞!
“怎么会没有真相……”
“怎么会呢……”
沈宴红着眼眶,一遍又一遍的逼问自己。
他浑身一软,差点栽倒在了地上。
耳边,他们讨伐的声音愈发激烈响亮。
“请求王上,手刃仇人,以祭慰北溟亡灵!”
冷七一边上前,扶住沈宴,另一边,他抬手,手中的刀飞了出去。
众人的声音,这才消停下来。
青年扫过怀里的人一眼,那是一种近乎绝望且悲痛的神色,上一次看见他这种表情……
还是在沈宴十五岁时。
他外出给族人赚钱买物品,回黑河的路上,被人废掉了一身武功。
那样的天之骄子,江湖人人称赞的少年郎,忘忧公子。
更是北溟人心中才貌双绝的殿下。
他竟那般狼狈不堪的,倒在雨夜里,一心求死。
一时间,冷七整个人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扶着沈宴,声音压抑不住的颤抖,“王上。”
“你不要吓我。”
求你了。
一直守护在暗中的阿卫,他穿过人群,跑上台,奶声奶气的喊道,“阿宴哥哥。”
他轻轻的抱住沈宴。
在他耳边,低声言语,“阿宴哥哥,我们大家都会陪着你的,还有姜姐姐,她也在。”
闻言,沈宴抬头看去,台下一群人的身后,最边上的位置,姜姒正站在那里。
感受到远处投来的视线,少女迎上他的目光,勾唇一笑。
她冲沈宴点了个头。
并说了三个字。
尽管离的很远,但沈宴还是读出了她的唇语。
那三个字是:我也在。
身后,永安帝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他最先开口。
“姜国永安帝,今日在此承诺,二十年前与北溟族人签下的契约,从今以后,一切作废。”
“并在此立誓,姜国的兵,永不踏入北溟半步。”
紧接着是玄幽帝。
沈宴杀了他的发妻。
他本该恨他的。
可如今,他又不知该去恨谁。
毕竟,当年是天下人,对不起北溟全族,对不起司绫和苏容慬,还有……司晏。
恨来恨去,这世间兜兜转转。
不过是因果轮回。
玄幽帝眼中含泪,他笑了。
最后是凤帝和裴时屿,代表死去的宣帝和崇武帝,当众表态。
并恭迎北溟族人,重回三危山。
台下北溟人的反应,仍旧很激烈。
他们希望,司晏杀了他们。
就如当年,他们对待北溟那样。
混乱中,陡然间,一道声音响起。
“司晏,北溟人与他国的恩怨,如今已解。”
“接下来,该是我们内部的事了。”
众人顺着声音寻去。
谢行舟带着一众士兵,团团包围住在场的所有人。
他挺着大肚子,在一众人的拥护中,走向台上。
“司晏,北溟向来强者为尊。”
“曾经,因为蛊族圣女的缘故,你当了十几年的太子殿下,回到北溟,你又坐上了王位。”
“如今,你废人一个,凭什么坐这北溟王的位子?!”
谢行舟转过身,他面对北溟众人,笑道,“大家可能有所不知,司晏他,早就一身武功被人废了,废物一个。”
“难道,你们想要一个废物当北溟的王?”
话落,台下有人议论纷纷。
“什么,王上武功被废了?!”
“什么时候的事?!”
“王上若没了武功,日后还怎么守护我们。”
“若二十年前的事,再经历一遍,一个废物王上,怎么护得住大家?!毕竟,当年的蛊族圣女司绫那么厉害,还不是……”
“我们刚回北溟,可不想再被赶回去黑河。”
见状,谢行舟一脸挑衅的走向沈宴,“我的好哥哥,你该退位了。”
阿卫一脸警惕的站在沈宴面前,他手握一把弯月刀,“谢公子,想要王上退位,先问过我手上的斩魂刀同不同意。”
谢行舟扫过眼前的小孩,以及他手中祖传的斩魂刀,“你就是北溟聂家,那个天才少年——聂从南?”
“你弟弟,叫聂向北吧?”
“你应该很久没见过他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弟弟?你认识他?你把他怎么了?”阿卫急忙追问道。
谢行舟向阿卫招了招手,“你过来,到我这边,你弟弟自然也就相安无事了。”
阿卫手中握着刀的手紧了紧,仅仅几秒,他稳住心,冷声道,“放肆!”
“保护王上,是我的使命!”
他绝不会背叛阿宴哥哥。
谢行舟故作遗憾,“是吗,可是你的冷七哥哥,已经背叛了你们不是吗?”
说话间,冷七一把被人拽到了谢行舟身边。
阿卫一脸不可置信,“冷七哥哥?!你快过来啊。”
沈宴也缓缓抬起头。
在众人的目光下,冷七被人拉下肩膀的衣服,他的左肩上刻了一个字符。
沈宴捂着胸口,他咽喉一阵难受,猛地咳嗽了一下,一口鲜血吐出,他望着冷七,“冷七,你背叛我。”
冷七被人控制着,他摇头,“王上,不是的……”
沈宴收回视线,他起身,擦掉嘴角的血,冷冰冰的声音响起,“阿卫,杀了他!”
同一时间,谢行舟大手一挥,“所有人,拿下司晏,北溟仇人,为我北溟亡灵报仇雪恨!”
另一边,青禾混在人群中,来到裴时屿身边,她嘘!了一声。
她的左手边,姜樾正在给永安帝和凤帝喂解药。
是的。
其实,姜姒前脚离开姜国。
他后脚就离开了京城。
这是他和阿姐的计划。
阿姐预料到,北溟之行,定不会是表面那么简单。
所以,她决定,她在明,吸引众人的目光,负责引开李星河和欧阳雪琼两位前辈。
而他,在暗。
因为,她不确定两位前辈,是站在哪边的。
沈宴瞥过眼前的谢行舟,他勾了勾唇,“谢行舟,我就算是废物,对付你,也是绰绰有余。”
被激怒的谢行舟冷哼一声,“你怕还不知道,姜国姜姒,在我手上。”
“柳下苓,带姜姒上来。”
殿下……
姒儿……
裴时屿和永安帝一同回头。
刚刚吃了解药,这会儿体力还并没有完全恢复。
在看到沈宴愣住的表情时,谢行舟沾沾自喜,“柳下苓,带姜姒……”
回头,他的身边,哪里还有什么柳下苓。
与此同时,人群中,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是在找我吗?”
众人抬眼看去,来人正是……姜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