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椿闻言“哦”了一声，没有翻开过英语书的她，并不觉得背单词这事比得上香香甜甜的珍珠奶茶。
秋日傍晚里，龙椿小区里的老人们都出来遛弯儿了。
渐渐地，人群的喧闹声传来，其间有老人家们的闲话，也有小孩子们的嬉笑。
夕阳一点一点从天边落下，街灯则一盏一盏亮起。
韩子毅和龙椿坐在诊所门口小茶几前，一个喝着奶茶，一个则将试卷上的重难点一一讲出。
韩子毅讲的很认真，可龙椿其实没听进去他在讲什么，当然她听进去也没有用，因为她根本就听不懂……
但莫名的，她就是愿意听下去。
或许是因为在这样的傍晚时刻里，小孩子总有老人陪着玩耍，小猫小狗也会被主人带出家来散步。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伴儿，来打发这一个个或凉爽或闷热的秋日傍晚，可龙椿没人陪。
杨梅和柏雨山是好学生，要早早回家做作业，丁然和甜甜玩的直排轮她不喜欢，也买不起。
至于打架么，她也不是天天都在打架的，多数时候的龙椿，是寂寞的，空放的，没有着力点的。
她有时也会从面目模糊的噩梦中惊醒，吓得坐在床上大喊“妈妈”，可等叫完后，她又会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其实是没有妈妈的。
唉，别说妈妈了，原本住在她家厨房里的那只老耗子，也早就因为她终日在外吃快餐，搬走了。
“你听没听见我说话？”
龙椿闻言便从神游中脱出，她侧过脑袋看向韩子毅，下意识问道：“啥？”
“你说啥？”她又问。
韩子毅抿了一下嘴角，看着一脸“老娘根本就是在梦游”的龙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有点生气，因为他是浪费掉自己的自习时间来给她补习的，可她却全然不将他的付出当回事。
这很没礼貌，甚至可以说是缺乏家教，和生气的韩子毅不同的是，龙椿这会儿还挺高兴的。
她扭过头去看小区胡奶奶养的那只小京巴，后又贱兮兮的一挑眉，用口型和它较劲道。
“我今天也有人陪哦！”
小京巴斜眼看着龙椿，一双黑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不屑。
它已经是条快二十岁的稳重老狗了，根本就懒得和女高中生计较“谁有玩伴”这件事，它嫌幼稚。
韩子毅见龙椿问完他后，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悠闲样子，便兀自摇了头，默默放弃了日行一善的打算。
他低头整理起了卷子的顺序和自己的笔记，将它们一一封装回文件袋里，龙椿见状眨了眨眼。
“你要走啦？”她问。
韩子毅“嗯”了一声，并不对自己的行为多做解释。
对于这种已经决定要自我放弃的女孩，实在是没有强加拯救的必要。
他的时间很宝贵，不应该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龙椿仰头看向已经黑透的天空，又将手里空掉的奶茶杯拿去扔掉，再之后她又折返回来对韩子毅说道。
“那我送你回家”
韩子毅闻言有些讶异。
“什么？”
龙椿笑：“我说我送你回家”
韩子毅不解：“你一个女生送我回家？”
“是啊，你从这儿回家肯定要经过学校后面的美食街，高三那几个弱智晚上都在那边喝酒，万一他们看见你揍你怎么办？”
韩子毅更费解了：“你前两天不也要揍我吗？”
龙椿低头想了想，又皱着眉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唔，我已经决定赦免你了，你知道，王都是有些喜怒无常的，你作为一等贱民，听从指挥就可以了”
韩子毅：“......贱民是侮辱性词汇”
“诶？可书里的男主角就是从贱民飞升成神的啊，你不想那样啊？那平民呢？”
“......同学，我并没有在请求你给我提升阶级”
“那你什么意思？”
......
韩子毅觉得眼前这一幕很诡异，自己是穿着校服的学生仔，有暴力倾向的女同学则穿着白t和灰色运动裤，像某部青春电影里的邻家大姐姐。
他们俩走在学校后面的小吃街上，看似一对早恋的情侣，却又彼此不交流，生疏又古怪。
龙椿一边在小吃街的人群里穿行，一边看着前面“爆炸大鱿鱼”咽口水。
她好久没吃这些脏摊儿了，论其原因，倒不是她讲卫生，不爱吃，只是她这个月的补助金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真糟糕，她好馋。
欲求不满的龙椿回眸看向韩子毅，十分松弛的打了个哈欠。
“你走快一点吧，送完你我还要回家睡觉”
韩子毅无奈：“你真的不用送我，我......”
不料韩子毅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家烧烤店里飞出来的书包砸了个正着。
他被砸倒在地，还没来及看清这书包是从哪儿来的，龙椿就已经眼疾手快的杀进了该烧烤店。
不过下一刻，龙椿就又气势汹汹的杀出来了。
她难得有点慌张，刚一出店门就看准了韩子毅的方向，而后她便向他奔来，又紧紧牵住他的手一起奔逃。
韩子毅被她扯的一个趔趄，好不容易跟着跑起来，便急急的问：“怎么了？跑什么？”
龙椿一边回头看追兵，一边大笑道：“妈的王洋洋他们今天聚餐！三十多个人我打不过！”
韩子毅荒唐到了极点：“为什么要打啊？”
“他们要揍你啊！王洋洋就是前两天堵你那个高三的！”
腻腻秋风里，少女拉着少年疯跑过人声鼎沸的街。
她的马尾晃动在身后，廉价的洗发水香气和鲜活清澈的笑声，一同扑进少年的鼻息耳畔。
街灯好亮，是橘黄色的光，韩子毅被那只强行牵住自己的手弄得心脏狂跳，犹如鼓擂。
他不确定这份心跳是因为自己平时缺乏锻炼，猛然一跑就会被拔高心率，还是应了那传说中的吊桥效应。
他目光颤抖着，只在心里想到，拜托了上天，请一定是因为他缺乏锻炼才导致的心跳加速吧，他才不要喜欢上这么霸道又凶悍的女孩。
龙椿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再度回头的时候，她已经带着韩子毅跑到了一条陌生的小巷里。
身后追兵未至，那就暂时安全，龙椿俯身按住膝盖呼了口气，这才抬眼去看韩子毅。
“你怎么样？”
韩子毅靠着巷子里红砖墙，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他没有抬眼去看龙椿，只是轻声道。
“我没事，谢谢”
“啊？谢什么？”
“......谢谢你送我回家，我没想到他们能野蛮到这个地步”
龙椿眨眨眼，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静谧的小巷里，她的笑声格外爽朗清越。
“这词好新鲜，打你就野蛮啊？那我呢？”
话至此处，韩子毅便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龙椿，然而这明明只是出于交谈礼仪的一眼对视。
韩子毅却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双宝石似得的眼睛。
好奇怪，这双眼睛，此间暗巷，怎么会令他熟悉到心颤？
韩子毅花了三十秒逼自己挪开目光，又将被女孩牵过的那只手藏去身后。
“你......也不算野蛮，只是脾气不大好”
龙椿“哦”了一声，又若有所思的道：“脾气太好会被人欺负的，诶，对了，王洋洋他们为什么要揍你？”
说着话，龙椿又伸手扯了一下韩子毅的校服袖子，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走出小巷。
韩子毅一边跟着她走，一边回答道：“他们要和我换手机用”
龙椿歪头看他：“啊？为什么啊？”
“可能是我的手机比较贵，那个王什么就要和我换”
龙椿嗤笑：“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