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色灯光静静从头顶照下来,桉桉从上到下仔仔细细观察着裴叙——四肢健全,精神饱满。
手臂用纱布牢牢裹了好几圈,看着有些许臃肿。
嗯,确实是没什么大问题。
她收回视线,打开621的房门,作势要进去。
“你不看我吗?”裴叙咬着牙,急忙开口。
“看过了呀,你这不是挺好的。”桉桉转身,摊开手,眨巴着眼,语气无辜得像一只狡黠的猫。
裴叙拧眉,漆黑眼眸直勾勾盯着她明亮的眼睛,他记不清上一次这样看着她是什么时候,只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他视线缓慢下移,幽暗眼神落在女孩柔软粉嫩的唇瓣上,舔了舔唇,声音低哑:“我也没吃饭。”
桉桉被他灼热的视线看的心慌,她抿唇,示意沈曜先进去。
“程子秋不是给你带吃的来了,你吃了吗?”女孩背靠着门,乌黑透亮的眼眸抬起,目光审视着他。
她话音刚落,裴叙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语气焦躁:“没吃,她带的东西我不会吃。”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让她带走扔掉了。”
桉桉只淡淡“哦”了一声,表情依然冷淡。
收敛起内心的无措和失落,裴叙拧眉,直接问道:“我吃了你会不高兴吗?”
女孩语气轻快,理所当然的态度,“当然会,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我很讨厌她。”
桉桉突然凑过去,手指轻轻拂过他脸上细小的伤痕,柔软的香气直接钻入他心里。
“裴叙,”她声音轻轻柔柔的,“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感受着脸上若有若无的触感,裴叙喉结滚动,目光紧紧锁住她的脸,“一部分,”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往前走一步,滚烫的呼吸逼近她,“我记得我说要当你的......小狗。”
桉桉唰得收回手,脸蛋热得通红,她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那你肯定是记错了。”
垂下的眼眸里却闪动着微光。
她飞快打开门,拉开跟裴叙的距离,板着张小脸,好心提醒道:“针头回血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桉桉已经阖上了门,“狗都是认主的,跟主人一条战线的,你可不像。”
裴叙还想说话,女孩冷淡的声音隔着门板透过来,“你自己好好反思去吧。”
反思?
他反思什么?
他额头抵在门板上,锋利的眉眼间本有不羁的傲气,现在却只剩烦躁与不安。
*
房间里,沈曜乖乖坐在凳子上等着桉桉,见她朝自己走过来,黯淡的眸光都明亮起来。
“我还以为姐姐又要抛弃我了。”
房间里萦绕着水果糖的甜味。
桉桉瞧见桌上的糖纸,默默瞥他一眼,在他对面坐下来,“吃饭。”
沈曜却没动,口中的糖果绕着舌尖滚了一圈。
他敛眸,伸手虚虚搭在她手背上,指尖冰凉:“你明天会来看我吗?”
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凉意,桉桉轻轻抽了口气,“沈曜,你很冷吗?手怎么这么凉?”
他不说话,只是执拗地等她的答案。
桉桉低着头打开饭盒包装,沉默片刻,许诺道:“你好好吃饭的话,我有时间就来。”
沈曜浅浅笑起来,开始得寸进尺,“只来看我好不好?毕竟我哥他现在都没有以前的记忆,姐姐不用对他态度那么好。”
......她?态度好?...
桉桉被他说得有些心虚,她刚刚才把裴叙关在门外,但那也是他活该。
她点头答应他。
不过说起失忆这件事......桉桉手指微微一颤,眼里划过几分深思。
“这段时间,裴叙有想起来一些什么事情吗?”
沈曜摇摇头,“我们关系不好,你知道的。”
“只有我们的时候,姐姐不要总是在我面前提他,可以吗?”
他语气里没有埋怨不满的意思,只是平平淡淡陈述着事实,连请求都是平淡的,好像她答不答应都不要紧。
关于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桉桉不是特别清楚,但也知道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将近二十年,谁都看不惯谁,一个在明面上,一个暗地里玩阴的。
桉桉本来在攻略沈曜这件事情上就持以随意的态度,在对待他时总是少了几分认真。
沈曜见她久久不说话,神色怔然,默默垂下眼眸,轻声道,“其实也没关系的。”
桉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她认真反思着,静静看着他,
“这个我也答应你,不会总是提他。你以后也别再做那些事情,我不喜欢。”
*
离开沈曜的病房后,桉桉打算去找简柏之,刚走出住院部的大门,冷风就裹着雨丝扑面而来。
“下雨了?”
她退回住院部里面,低头擦了擦手机上的雨水,看见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
还没来得及点开,熟悉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好久不见。”
程子秋把伞向她递过去,嗓音轻柔:
“你需要伞吗?我借给你。”
桉桉手上的动作一顿,侧头瞥了她一眼,搞不懂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你刚刚应该在走廊看到我了。有事说事,不过我很好奇,有什么事需要你在我面前装出善解人意的模样。”
程子秋脸色一僵,讪讪收回伞,脸上的笑意也没了,“我想让你帮帮我,我爸爸要把我卖了,我不能嫁给一个废物......”
外面的雨声渐大,医院走廊里回荡着急促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却都没有程子秋的声音更为清晰。
桉桉冷眼瞧着她,想也不想,“我拒绝。”
程子秋表情微变,急切地往前迈了一步,咬着牙弯下腿,“我知道我小时候态度不好,做了很多错事,让你到现在都记恨我......”
被欺负的那个时候,桉桉从没想过高高在上的程子秋,会像今天一样低声下气地求她。
那些记忆不会因为她十几年后的一句“态度不好”“错事”就烟消云散。
“我不记恨你,不然我早就报复回来了,”桉桉打断她的话,
“我只是厌恶你,每次看见你以为所有人都关注你、在意你的样子,我都很震惊,怎么会有人这么没有自知之明。”
“就像你现在腆着脸来找我一样,谁给你的自信,觉得我一定会帮你?”
“你靠近裴叙我也不会觉得委屈,只觉得好笑,”雨声中,桉桉的声音清晰又冷静,“你不知道他现在什么都听我的吗?你应该先来讨好我才对。”
程子秋脸色煞白,难堪地从地上站起来。
桉桉嘲讽地看着被她压在膝盖下的包,扯了扯唇角,“下跪道歉都这么敷衍,一点求人的态度都没有。”
“算了,新婚快乐,程子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