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说的不是很有底气,毕竟昨夜本就是自己扰了他的洞房花烛夜,不过他都把自己赔进去了,也不算是亏了他才对。
还是说自己这个旧人不如他的新人,他……不要了,不稀罕了?
曾永忠可不知他这般想,继续追问,“那你到底如何想?”
“续以一抵一!连着其他的事,我们就当做个交易,这次是玉风无礼在先,往后办事都这样,总不能让将军白白地替我办事。”
曾永忠觉得自己若没理解错,那这话的意思是……办一次事*一次!自己以前跟他说过,让他以身相抵的,当时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他竟是听进去了吗?
他该知道的,这个人向来注重君子之行,怎么会将那等淫语秽词当做玩笑话呢?
林知说得轻飘飘,殊不知曾永忠的手已在被子底下紧握成拳了。
“你说什么?”每个字都像是咬碎了牙啐出来的。
林知不自知,仍说:“你替我办过那么多事,我从没给过你任何报酬,我的那些身外之物你估计也看不上,所以……若将军不弃,就用我自己来当报酬。若将军嫌弃,想要什么,请同玉风直说,但凡玉风能做到的,都尽力替将军办好。”
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怎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曾永忠心如刀割,自己伤他,竟如此深了吗?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冷冷的声音比凛冽寒冬还要刺骨,林知有些怕……
曾永忠不理他了,兀自负气出走。
午饭时也不见回来,林知做好饭等了两刻钟也没等到人,有些失落。
他想起早上曾永忠离去的背影,坐在桌子边轻叹气,他也不过是想让自己好过一些,不那么煎熬罢了,难不成曾永忠喜欢不情不愿的他?
到未时,曾永忠才拿着一摞信件回来,那些信封都开着,显然是看过了的。
曾永忠怎么把看过的信都拿来了?
林知还没想到原因,曾永忠就直接说,“看看吧。”
林知接过他递来的信,翻看了几份,都是询问曾永忠昨日为何不见人影的。
林知越翻越觉得汗颜,曾永忠却像看不见一样,不怀好意地问,“先生觉得我该怎么回?”
“将军是该娶亲了。”
林知刚想劝说他,不料曾永忠直接沉下脸色,道,“我不娶!”
林知心里划过一丝异样,不过他自己还没抓住,就脱口劝道,“莫让老将军泉下难安。”
曾永忠难得地横了他一眼,愤愤道,“我不提这事,你也不许提。”
“可你早晚是要娶的……”
林知还想再劝,但抬头撞进对面人那双淬了冰般冷漠的眸子里,声音渐低。
“我今日回去就进宫请旨,”曾永忠一字一顿道,“我、不、娶!”
林知皱着眉头看着他,“将军……”
“皇帝怕是也巴不得我不娶呢!”曾永忠危险地盯着他,“先生这么急着要我回去成亲,是想娶妻了吗?”
“不是,我没有……”
曾永忠看了他一眼,然后提笔回了几封信,大致意思是说他时年不济,不配成婚。
林知在一旁看着,心里说不上来是啥滋味。
杏花独曳月孤黯,子规空啼水自流。
纱帐寒凉人憔悴,入骨相思泪沾裳。
曾永忠明明很坏很坏,只会品尝他的痛苦,让他彻夜地哭……可林知就是不可控制地念着他。
“染血之人,怎配成婚?”曾永忠说着观望着林知的神色说着这话。
只见林知一愣,便念道,“染血之人,不配成婚……你是大逆不道,可你不是罪魁祸首。”
不是罪魁祸首,并不意味着那些伤害你的事我没做过。
曾永忠都清楚,可他说不出口。
无妨,反正他们彼此都早就习惯了那些未曾展开或者未曾克服的动荡。
***
入伏那日,曾永忠携一块玉佩去见嘉云帝,欲请旨免婚。
他多年不入朝堂,皇帝拿捏不准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便托病不见,让卫思易去见。
曾永忠跪在殿外,高声请旨:
“皇上,臣昨夜得先皇托梦,先皇明目,臣愿随之,今日特地去佛门净地恭请神只降语救赎,佛说臣此等染血之人,不配成婚,故臣特来请旨免婚,臣愿此后岁月遁入空门,与佛结缘,洗去这一身污秽。耽误刘小姐闺龄芳华,臣自当向刘小姐赔罪,待臣一入寺院,必不忘为刘小姐积德,还望皇上应允!”
皇帝没发话,卫思易只照例劝人回去,晚些再觐见。
曾永忠看了空空如也的大殿一眼,起身走了。
不一会儿,刘希和也闻风而至。
他这两天派出了许多人去找曾永忠,但都没找到。去到曾府,又被曾府四两拨千斤的话术挡了回来。
没见到曾永忠,一切都很难说。
但今日又被曾永忠给避开了。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再死缠烂打,那就成了他刘家眼巴巴地讨好曾家了。
刘希和虽是守旧派,但泥人也是有脾气的,他当即就跪于殿外,欲请旨免婚。
双福禄刚送走了曾永忠,回来就见到他,一番询问过后,知晓了是来促成自家主子心愿的,当即就进大殿禀报道,“皇上,刘相求见。”
“不见,就说朕病了。”皇帝照例摆了摆手,但转念一想,又道,“等等。”
早晚得见。
思及此,皇帝招招手,吩咐道,“去宣他进来吧。”
“是。”
曾刘两家的婚姻,由皇帝做主退了。
***
曾府内。
管家看到曾永忠又在喝闷酒,不由得劝道,“将军,虽说您与这位刘小姐素昧平生,可好歹也是刘家的嫡长女啊,您就算不为家族考虑,也要为自己的前程想想啊。”
曾永忠眼神放空,平静地说,“若不是为家族,我娶她作甚?”
“那您现在不也不娶,去求皇上退婚了?”管家嘀咕了一句。
曾永忠垂睫,哑声道,“我原本就无意结亲,不管是和刘氏,还是其他的什么何氏梁氏,更何况我成亲,他不高兴了。”
“他?”
“他不说,我也看得出来。”曾永忠叹了口气,然后偏头道,“行了,别瞎琢磨了,既然婚都退了,那余下的事该怎么打理,你去好生打理,别来烦我饮酒。”
“是,属下这就去办。”
“素风轻烟相依偎,暖香美酒吾思伊。
日下不如隐阡陌,温文软玉常伴身。
六合尽去只为你,千里杏花灼我心。
玉韵苦节盼琴瑟,清姿神态升红烛。”
这便是忆一个连和煦春风都不及的人吧。
玉风,我的好先生,还我恩情,不如与我恩爱。
曾永忠兀自喃喃,“我早就肖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