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杨树林中,牛棚的十几个被下放的人都已经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他们有的在认真的用石头块儿砸着捡来的干树枝,准备为自己储备足够的柴火,以度过接下来的没有尽头的日子.
有的在清理牛棚周边的杂草,防止杂草蔓延影响牛棚的环境.
还有的则在清洗着从山上采摘回来的野菜,准备煮成一锅简单的野菜汤用以饱腹。
一个儒雅瘦弱的中年男子正费力地拉着一拉车沉重的干牛粪,准备送到不远处的粪场,用来给村里沤肥,他弯着腰,汗水湿透了后背,肩膀上的纤绳拉的紧绷,脖子上的青筋暴突,但眼神依然坚定。
跟在后面给他推车的是那个女人,杨英也见过,就是那个适时的跟村长告状的女人,她这会儿正费力的推着拉车,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手边就是那恶臭发黑的粪肥~。
“垣哥,左边去一点儿,左边的地干,这边太湿了!”
“噢,好。”
男人吃力的说着,就往左去了一点,嘴里喊着‘一二,一二’的号子,很快就拉出了那一片泥泞,往远处的沤粪场去了~
杨英有些意外,远远的看着配合默契的两人,看起来像是两口子的样子。
另一个还算年轻的男子,正坐在一旁修理着破旧的锄头,把那个生锈缺口的锄头敲的框框作响,还离了好远,杨英都能听到铁器撞击的暴鸣声~。
。。。。。。
大家都在各自的岗位上默默忙碌着,虽然生活艰苦,但他们都没有放弃,在这片杨树林中的牛棚里,用自己的双手努力维持着生活。
越走近牛棚,一股子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杨英皱了皱鼻子,强忍着不适走向牛棚。
只见地上堆满了杂乱的草料,掺杂着牲畜的粪便,一脚踩上去软绵绵的,还发出令人作呕的声响。
这时,不远处蹲在牛棚后墙角收拾着一个拾粪篮的老人猛地回过头,眼中是惊疑不定的慌乱,还有终于见到亲人的惊喜~
他猛地站起身,踉踉跄跄的往杨英这边飞奔过来,再也没有了几年前的稳健,脚步很乱,他跑的很急,却又在几步之外刹住了脚步,浑浊的双眼紧紧的盯着杨英,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就是杨英的爷爷,几年没见,老爷子的头发几乎全白了,背也驼得厉害,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伸出的那只手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养尊处优,只剩一层皱巴巴带着老年斑的皮紧紧的贴在骨头上,犹如一枝嶙峋的枯树枝。
手在空中举了一下,似是要再摸一摸孙子的发顶,却又不甘心的缓缓落下,他的眼神里满是惊喜与激动,可紧接着,惊慌失措的神情又浮上了他的脸庞,慌乱的不知自己该从何说起~。
“你……你怎么来了,咋这么不知事?我的成分不好,别连累了你。”
老爷子压抑的声音带着颤音,想上前摸摸杨英,又怕给杨英惹来麻烦,双手局促地揪着已经没有了形状的衣角。
杨英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快步走上前,一把抱住老爷子,哽咽着:“爷爷,我来看您了。”
老爷子颤抖着双手,轻轻拍着杨英的背,声音带着哭腔:“孩子,你怎么来这儿了,这儿多脏啊。”
松开老爷子,仔细的端详着他布满沟壑的脸,心疼的扯了扯嘴角:“爷爷,您受苦了。”
老爷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爷爷没事儿,就是想你,不放心你小小年纪——。”
杨英鼻子又是一酸,再一次紧紧抱住老爷子,“爷爷,我也想您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老爷子身体微微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杨英的背,眼中满是慈爱与欣慰,泪水也在浑浊的眼眶里打转,“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瞬间,泣不成声~
忽然,老爷子的身体一僵,慌忙的用袖口在脸上胡乱擦了两把,急切的推搡着杨英慌乱的说道:“你先走,现在还早,等天黑,天黑了我去找你,不能让人发现你了!”
杨英的心更痛了~
这是有多少的心酸,才能让老爷子如此的害怕,如此谨小慎微。
曾经那个睿智老辣,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老爷子,如今竟如惊弓之鸟一般乱了方寸,岁月果然无情。
杨英强忍着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爷爷,我等您。”
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进了牛棚,每走一步,心就揪紧一分~。
杨英大步转身,没有回头,本来想直接带老爷子走的心思淡了。
也是,就他现在的样子和精神状态,如果她要立即走,他肯定是不会跟着走的,还是要经过村长这边~
刚进村长家的院子,杨英就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陈阿华!
见到杨英,两人心照不宣的给对方敬了个礼,装作不是很熟的样子,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就直入主题!
他是来帮忙接走夏冬梅的,也就是万国盛的媳妇,小家伙的养母,机械厂那边的审批下来了,也是他怕杨英这边有什么是她自己不好搞定的,先出个面,和村长这边打个照面,防止杨英拿捏不了分寸,到时候再把事情更加复杂化了。
村长也回来的很快,本来听到有村民说有军车进村,就有些猜测,安置完地里,就紧赶慢赶的往家赶,就在离家几百米处,正好与来接她的媳妇碰了个正着,路上,村长媳妇也和他简单的说了下家里的事,两口子就进了家门~
几方见了面,做了个简单的寒暄,陈阿华就说明了来意,一是要接夏冬梅去机械厂上班,需要她拿上户口,和一些相关证件;二是要先带一下老爷子来了解一下情况,希望村长能配合并保密!
有军车和陈阿华的军官证为证,还有杨英之前的打底,村长也没有怀疑,杨英就直接征用了村长家的房子,让村长去带老爷子过来,村长自是二话不说,直接过去了~
只是在村长正要出门的时候,杨英对着村长的耳朵给他悄悄的说,让他也把成新垣叫过来,村长也没多问,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合格的党员,知道组织的很多问题都是保密的,他不适合多问,就是杨英和陈阿华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乖巧的像是一个一心只听大人话的乖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