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
上午八点。
半岛酒店。
张国宾戴着墨镜,身穿西装,轻笑道:“未想到,我们兄弟二人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的约出来吃饭。”
他踏步走在酒店门廊中,温启仁跟在身侧,莞尔一笑:“揾正行,行正道,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宾哥,这证明当年你我都没有选错。”
张国宾微微颔首:“将来常出来吃饭,但见面还是低调点,我一个商人无所谓的,只是怕你被蔡sir怀疑,毕竟,跟紧蔡sir升官快啦,你还是警队体制里的人。”
温启仁轻松笑道:“我明白。”
“你也别跟阿豪,细苗有来往,做人留一手,总比没有强!”张国宾还是保持城府,不希望把全部筹码都暴露在阳光下,让温sir,蔡sir跟他单线联系,对双方都有利。
张国宾并非是想要陷害蔡sir,而是把蔡sir当作心腹,让他可以充分的信任蔡sir。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是,宾哥,心里有数。”温启仁舒声答道。
“柳办现在是祖国在港澳台地区的负责人,让你在上任前正式见见柳办,并非是要你做什么事,而是混个脸熟,将来好处多。”张国宾毫无保留道:“保安部的定位就是警队跟内地的沟通部门。”
“领鬼佬的薪水,干我们自己人的事。伴随回归越来越近,保安部的重要性将越来越大,工作越来越忙,但履历也是越来越厚,我觉得保安部长是最接近一哥的位置,你觉得呢?”
温启仁苦笑道:“大佬,你还记得那件事啊,开个玩笑罢了。”
职位越高,
权力越大,
越觉得“一哥”不好干。
他当督察的时候还能夸口要当一哥,当上警司却对一哥的欲望大减,一哥是个三煞位啊!
上位要见血。
坐上了,也不见得能坐得稳,何况,一哥可不是投票表决,而是英港府直接委任,要在97前当上一哥。
要么跟鬼佬走,要么跟鬼佬开晒!
他现在觉得做事,干好本职工作。
做出点成绩。
就是很完美的职业生涯,升高警司,副处长,一哥啦什么的,随缘喽,大不了不好干直接退休让大佬养,又不是没饭吃。
当着警察,结婚生子,照样跟大佬、兄弟、乃至同僚一起吃饭,吹水的日子,嗨森啦!
张国宾拍着他的肩头,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梦就去追,立下的志向,哪儿有什么玩笑话!”
“放心,大佬支持你!”
他又笑道:“当然,你也不用有那么大压力,一哥能干就干,干不好大佬换个人干,但是保安部的职责千万要干好!”
“记住我同你说过的话!”
温启仁深吸口气:“保境安民,保国安邦!”
“嗯!”
张国宾手下有一大批打工仔,细佬将来不想干“一哥”,换个打工仔干喽,自己人非是一定选结拜兄弟。
行动处大批警官为蔡sir卖命,想要跟上大老板步伐,又不是让你去拧螺丝钉!
一哥怕没人干啊?
相比之下,保安部确实有更重要的意义,因为保安部在前期实则充当中港桥梁,为国之利剑,行使G安之职。
历史上,保安部改组,碍于法规,权限,风气,舆论等诸多因素。
职能履行的很有限。
这并非是职责保安部的成果,实是大环境太恶劣,要扫荡风气靠一个部门真是奢望,可称为: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直到危机在冲突间爆发,港岛颁布《G安法》,以法为剑,荡尽乾坤。
这座城才恢复和平。
张国宾就是希望细佬既然扛起了保安部的招牌,就要把招牌擦亮一点,打出威风,免得重演历史乱局。
这个乱局看起来还遥远,得有三十年岁月,但隐患就在此刻埋下,或许可通过提前易帜的保安部做出些改变。
当然,律政,教育,新闻各界,整体的社会舆论都是需要改变。
这要一步步努力。
警队是最重要的一个棋,也是最不重要的一个棋,张国宾所作所为,深谋远虑,也并非是要刻意讨好内地。
以他在港商界的地位,过了要讨好内地,进内地做生意的层面,相反,内地对他的包容心会变大。
功绩是一回事,钞票,真金白银也很重要,努力改变历史的原因,只是不想一座离开百年的小岛,回归之后沦为战场,战场上受伤的只有百姓。
不谈音乐、电影、海鲜等行业,回归时一年比一年旺的旅游,购物经济都不知给香江带来多少利益。
乱局却导致一间间商铺倒闭,一座座商场关门,旅行社歇业数年,餐厅茶楼一栋栋转让。
金融、地产、物流等大行业。
确实影响不大。
可那又怎样?
大蛋糕是大老板在吃,关升斗屁民何干,城市依旧繁华,真正需要一碗饭的人却被砸了饭碗。
张国宾无法跟别人谈论心底的理想,也不想把未来描绘的乌烟瘴气,只能独自带着兄弟向前。
世间,只有离不开母亲的崽,没有离不开崽的母亲。
他的钱够用了。
理想却远远未竞。
包厢里。
张国宾,温启仁刚刚点上雪茄,望向海景,两人心里都怀揣着一个信念。
今天,由于是张老板作东,较约定时间早半个小时到场,还得等一会柳先生。
九龙,深水埗,荔枝角羁留所。
这里收押着香江籍的待审犯人,戒毒人士,钱债囚犯,及触犯《入境条例》和外籍需遣返人士,收容额1484人,江湖中人以进“赤柱为荣,进荔枝角为耻。”
因为荔枝角收押短期囚犯,很多人需要出所上庭,跟外界接触较多,反而受到比赤柱更加严厉的管辖,赤柱里有人卖烟,卖报,卖咸湿杂志,荔枝角的囚犯连一支烟都带不进来。
这时一辆军色的小型囚车驶出羁留所大门,两名英军人士穿着西装,携带武器,坐在两个椅子上,满脸正色的审视四周。
一位警队高级督察身穿制服,挂着防弹衣,带着六名警员,双手持枪,坐在三排椅子上,其中两名警员中间夹着一位鬼佬囚犯,两人各夹一只胳膊,整车人马军容整肃,眉梢,眼角却流露出轻松懈怠。
警队会拿出一个小组的人进行出境押送,完全是看在鬼头跟军方的关系上,军方二人则要随飞机把鬼头押回祖家。
看起来,九名军警持枪押送的场面非常森严!实际上,帕克判决很轻,只有罚金,没有刑期,根本不存在劫狱的可能,而且帕克的赎金已经缴纳过,回到祖家就是一个自由人。
虽然,他在政治上败局已经注定,但是,在生命安全上没有危险,谁又会追着一个落败者穷追猛打呢?
就连穿着西装的帕克都表情轻松,出声说道:“麻烦给我一支烟,thankyou。”
警员望了曾经不可一世的鬼头一眼,笑了笑:“唔好意思,没有。”
难得听见鬼头说话用敬语,他心里还是比较愉悦,愿意分一支香烟的。
但他真的不抽烟,旁边一位警员却在他下车的时候,顺手掏出一烟盒,抽了一支烟给鬼头点上,道:“马上回祖家了,好好当你的英国佬吧。”
“多谢。”帕克面容沧桑,满脸胡渣,像是个老头。
一个人身居高位的时候总是威风凛凛,一旦掉下来就是肉眼可见的衰老,何况他连染发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位呼来喝去,威严十足的长官,早已枯株朽木,垂垂老矣。
当权者丧失权力的同时,也将丧失所有特权,囚车就像普通大巴一样停在机场门口,两名英军率先下车进行警戒,六名警员再相继下车,最后两名警员把囚犯带下囚车。
机场门口的旅客们望见有军警、囚犯,连忙散开,却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灰夹克,举着照相机的记者正在拍照。
“咔嚓!”
“咔嚓!”
两道曝光闪过。
英军上前驱散记者。
“嘭!”
“嘭!”
两记枪声响起。
一个挎着军绿色腰包,穿着卡其色行动裤,灰色上衣的中年男子连开两枪。
一枪精确击中其下半身,一枪贯穿目标胸口!
帕克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便直接倒地,裤子、衬衫都被鲜血染红,三名警员训练有素,连忙冲上前把枪手扑倒,压住双臂,解掉武器:“别动!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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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英军愕然的扭过头,对视一眼:“FUcK,探亲假没了!”
至于帕克长官?不好意思,他已经不再是军情处长官,死就死了,枪手会接受法律得惩罚,但是袭击目标很明确。
枪击部位更让人心底发寒。
驻港英军见了都害怕。
中年男子则喊道:“我没有政治目的,我是单纯看不惯老鬼头的作为!”
现场很快被封锁,消息见报,罪行确认。
半岛酒店。
柳办同张国宾握手道:“唔好意思,张生,晚到五分钟。”
张国宾则摇摇头,笑道:“没关系,朋友之间不用客气,路上堵车吗?”
柳文彦笑道:“一点点堵,这位是就是温警司吧?”
温启仁立正敬礼,再伸手道:“柳先生,久仰大名,一直没机会跟您见面,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