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们抵达宫门之时,正巧碰上其他大臣阖家也前往宫中赴宴,众人陆陆续续的进入承天门,一时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若遇到相熟之人,便停下来话别一二,再一同向宴会厅走去。
国公府的马车、三皇子箫风扬的马车、平原侯一家、中书令陈大人一家、林将军的嫡次子林翊以及南尘的五皇子云奚,几对车马在门前相遇,众人纷纷下车,相互寒暄,场面一时洋溢着轻快欢乐的气息。
此时卿晚扶住长公主的手臂,也缓步从马车中走出。二人身姿宛如仙鹤出尘,高贵不凡。众人眼中闪过对长公主的敬畏,皆屏息而立,一瞬间,阖场的声息都已噤若寒蝉,只有那风轻轻掠过树梢的沙沙声。
“殿下金安!” 众人同时恭敬的向前行礼
“都起来吧!”长公主轻轻挥手,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沉稳。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抬眸间目光流转,不约而同的停留在长公主身侧的女子身上,只见那女子面容含笑,如春日里的桃花,绚烂而娇艳,美的让人移不开双目,她微笑着微微屈膝,开口声音如夏日里的清泉清亮悦耳:“三皇子金安,五皇子金安!”
三皇子闻声望去,那深邃的瞳孔深处不由闪过一抹光亮,那光亮稍纵即逝,旋即便被一抹惋惜所代替,他在心中叹息,真是可惜了这仙姿玉貌的美人了,传言她被坏了身子,如今声名尽毁,这长的就算天姿,又有何用?若我求父皇,赐她于我府中为妾,不知道姑母愿不愿意!
卿晚静静地望着他,见他眸间不停的变换着神情,从惊艳到怜惜,再是轻蔑与冷漠。
卿晚心中了然,知道是因着前两日淳王府风波所致,于是她波澜不惊,抬头平静淡然的扫过众人,见众人眼中皆是此神情,她不由的将心底那丝轻笑悄然荡漾开来。
目光流转间,她对上了云奚的双眸,那双眸子望向自己时,柔软真诚,他的唇边带着明媚的笑意,好似春风拂面,令人心生暖意,只见他微微摇曳着手中的折扇,朝着自己轻轻的颔了颔首。
卿晚凝视着面前这张温润如玉的脸庞,心中不禁泛起涟漪。她想,若那日他未与自己在一起,或许今日也会像其他人一般,心生鄙夷,彼此陌生吧。
想到此处,她的唇边不觉荡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笑,卿晚平静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漠,如湖水下的暗流平静而深邃。她将思绪抛出脑海,收敛心神,朝着云奚淡淡的点了点头。
旋即她转眸再次望向三皇子,开口声音比方才又高出两分,道了一句:“三皇子金安!”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三皇子的思绪,他抬眼望向那声音的来源,又微微侧目望向她身侧的长公主,见长公主神色凌厉,眉宇似有淡淡的不耐烦,他心中微惊,慌忙的别开目光收敛心神,面含笑意的同卿晚说道:“妹妹快起!都是一家人,无需客套!”
随后众人随着长公主的步伐,缓缓踏入了承天门。
卿晚的身影与云奚擦肩而过,宛如那抹微拂的清风,于静谧之间又带上了飘渺而难以捉摸的气息。
风轻轻地挑弄着她的衣裙,静静地抚摸她的面容,纤细、温婉,若一首古典诗篇,柔情缱绻于整个静寂的暮色。
云奚立在原处,目光意味深长的紧随着前方那抹温婉纤细的背影。
“殿下你得罪郡主了?”夜羽盯着卿晚渐行渐远的身影,侧目望向云奚,低声问道。
云奚摇头,神情平静的回道:“应是她觉得,若那天我不在密室里,今日定会同那些人一般,对她鄙夷不屑吧!”
闻言夜羽望着承天门外消失的那抹侧影,他沉思一瞬,压低声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一路上,我们所经过的茶楼棚舍都在议论她与淳王府的那些事,她明明没有…被淳王那个!以她的聪慧和幻影阁的能力,她为何不解释?不作为?任由那些鄙薄的绯议污蔑自己?”
云奚冥思片刻,手中的折扇如流水般轻轻摆动着,深邃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时间的迷雾,回想起那日她在密室里刺伤箫默后,脱掉箫默衣服时的淡定从容,没有半点闺阁女子的娇羞与做作。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也许,对她来说,这些诋毁根本不算什么,她并不在乎。”
夜羽不解,清白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何其重要!真的会有人不在乎这些吗?他回想起方才她面对众人眼中的鄙夷之色时,那波澜不惊的神情,心中更是疑惑:是当真不在乎吗?
他俊眉微蹙,连连摇头:“真是个难懂的女人!”然后他又轻声的自语道:“她心里难道没有在乎的人吗?”
“或许吧!”执扇的手微微握紧,又缓缓松开,云奚淡淡的笑着应道,冷静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是啊,她心里难道没有在乎的人吗?夜羽的话虽轻,却攀绕在云奚心中,激起了千层涟漪,他微微摇头,轻笑一声,踏着最后一缕余阳,走进了承天门!
伴随着丝竹之声,酒杯轻碰间,香气四溢;舞乐歌声中,氛围渐浓,庄重而又不失热烈。
宴席上,觥筹交错,金樽银盏中盛满了醇香的美酒,而那美馔佳肴更是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欲滴,王公贵族们正欢聚一堂,脸上洋溢着期待和喜悦的笑容。
那对结缘的男女双方,也在这宴会上悄然亮相,江子衿风度翩翩,举止间流露着儒雅之气;箫若宁则婉约如兰,举止间透露出端庄之美。他们并肩而立,眉目间流露出默契与深情,让在场的宾客无不动容。
卿晚静静的端坐于席位之上,视线不自觉的落在了远处举案齐眉的那对璧人身上。
只见箫若宁微微抬眸,眸中略显羞涩,伸出白晢纤细的手指,接过江子衿递过来的剥了壳的荔枝,她的目光温柔如水,映照着江子衿的眼眸,手中的荔枝如晨露般晶莹剔透,在这一刻仿佛是天上人间才有的珍宝。她轻轻地将荔枝送入口中,那动作优雅而娴静,恰似一幅美丽的画卷。
身侧的江子衿面含笑意,静静的凝视着她,那笑容如春日暖阳,温暖而明朗。
卿晚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思绪万千。她的目光穿越了喧嚣与纷扰,定格在了箫若宁的身上,感受到了她内心深处的喜悦。那是一种浓浓的、无比真实的情感,仿佛春风拂过湖面,引起一阵阵的波动。
同时,她的心弦也被另一股情感所触动——那是从江子衿心间溢出的爱意,那丝爱意如涓涓细流般微妙,令卿晚难以忽视。
她心底微微有些泛酸,握着酒盏的手,不觉得紧了又紧,回眸间,唇角荡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她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那酒入喉,带着些许辛辣,仿佛要刺激她麻木的神经,眼中瞬间泛起雾气,好似是被那酒呛出的眼泪, 她轻轻咬着唇瓣,迅速将眼眶里的雾气逼散,随后她又拿起手边酒壶,静静地为自己斟了一杯又一杯。
酒液在杯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她内的无奈与孤独,端起杯盏的指尖,也在昏黄的烛光下,略显苍白,她卸下气力,缓缓的,轻轻的将杯盏一次又一次的递至唇边,她心中想着,属于苏云初的一切在今夜都结束了!
突然,她感觉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像刀剑一般穿透昏暗奔着自己而来。
她心中微惊,凭着直觉回望过去。只见云奚把着酒盏,正直直的望着她,他那冷峻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寒意,仿佛屏蔽一切,直指她心。那目光像是一道突如其来的风,打破了她心底的平静,将她本就泛起了波澜的心湖,搅的天翻地覆。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是隐藏在心底的秘密被人悄然触碰。她轻轻晃了晃有些沉重的头,试图理清这突然涌入脑海里的莫名情绪。
待她的视线再次与云奚相接时,只见云奚面含笑意,动作优雅而从容,将掌心把着的酒盏抬了起来,他的双眸中,再不见先前的冷意,让卿晚不由觉得,他方才眸中的那抹冷冽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她微笑着,在微妙的情绪波动中,将手中的酒杯,往前举了举,云奚回以微笑,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随后他放下酒盏神情淡然地起身,没有过多的留恋,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静静地离开了宴席。
卿晚目送着他的身影离去,那修长挺拔的背影在微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孤独。她望着那逐渐消失的身影,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惆怅。
她感觉自己的心,有那么一瞬间被掏空了一般。那种感觉,仿佛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又无法言说。
她试图让自己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却发现有些困难,云奚离开时那疏离的神情,决绝的背影,一直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低眸望着杯中还未饮下的酒液,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生出这般多的心思,她不由轻轻呢囊道:“大概是今日的酒太烈了!”
突感得这杯中的酒淡然无味。她轻叹一声,微微侧过头,向唐国公和长公主道了别,借口说是吃醉了,便也离开了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