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激流勇进、奋力一搏,也有人瞻前顾后、知难而退,还有人妄自尊大、不自量力。
范文章说:“已经有退出的了,但新兵派当初报名的三个人,吕建超和刘凯并没有退出,而是继续参加竞聘,这两个人竞聘的目的,也不是自己竞聘成功,他们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本事,而是以此为机会,助推周晓上位。政协卢副主席、市发改委副主任徐永华是曾经的哪派就不用说了吧,他们两个现在市里也为周晓鼓噪着。而且,卢建学、徐永华肯定都会是评委,这里面的力量可是不容小觑啊。所以,吕建超、刘凯已经放出风来,一机厂的总经理肯定是周晓。曾经的一机厂的笔杆子,铁杆的兵派,市史志办的甄卫星在给周晓整理着演讲稿,周晓的家里天天灯火通明。据说,已经在安排班子人选、中层干部人选了,吕建超和刘凯都是副总级别的人,已经在准备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袁梁摇摇头说:“我出差两次,厂里面的动静已经闹得这么大了。”
夏爱祥说:“你就为了自己挣钱,你这几次带回来的货款可不少。”
范文章说道:“恭喜你啊,袁处,据说,新兵派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职务,他们决不会用任瑞林,杜文艺也不会用,他们看中了你的业务能力,你会被任命为主管销售、出口的副总经理。你就等着吧,今明两天肯定会有人找你。”
袁梁笑得合不上嘴:“这都传成什么样了,我都还不知道。我从来没想着自己能当上总经理,我的目标就是副总经理。当不上副总经理也没关系,我就是为了展示我自己,看来我的目的已经达到。”
夏爱祥说:“你是露脸了,上次你拿了一百万元回来,全厂发了一个月的工资,剩下的五十万,杨国庆喊着朱卫彬和我,一起商量怎么购买原材料,生产上怎么用。杨国庆说,你肯定是故意的,你肯定是提前给车间的员工透风,说是他们把钱抢走了,实际上你就是想给他们发工资,给四个分厂发了工资,一分厂、二分厂、后勤也要发,反正都知道你带钱回来了。你前几天交了三十万,你早晨不是又刚刚交给他一个五十万吗,他下楼就问我,生产上的应急采购有哪些,当时周晓也在。杨国庆说,还是袁梁业务能力强,连着来了三笔货款,是个冲锋陷阵的干将。我看周晓的表情,我就知道了,你和他无冤无仇,不像我,我和他吵过架。即使是四分长厂长上位,他也不会重用任某了,出口处已经让你给把持得死死的,出口处的人都对你服气。”
袁梁说:“我自己做业务是为了我自己的提成,他们明白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给员工发工资,我也无可厚非吧,无论谁干,一机厂首先就是这一千多员工的。我还听说,朱领导到财务上去了,大声问小李,谁让他把钱发了工资。小李说,不是我发的,是他们把钱抢走的。人家小李也不傻,小李告诉我,有两个人走朱领导的后门,想着来款以后朱领导能够安排给他们付款。我这三笔货款,一是我的努力,再就是赶巧。今天晚上我请客,我要好好地请请生产处长,明天那个一百万的货,我要发货了。”
范文章说:“销售处的邱经理在办公室嚷嚷,说是出口处有一个傻瓜,他的客户有高额回扣,客户让他代收,他就是不收,非让财务处汇给客户,这不就是客户给他的吗?他就是不要。”
袁梁说:“我有业务提成就足够了,那个钱我不会要,我都不会经手。我还真要感谢他的宣传,我就怕杨国庆和朱卫彬不知道呢,我就怕工作组不知道。怎么又说到我了?范老师,还是你说说吧,我们怎么合纵连横。”
夏爱祥说:“你是净干漂亮活,轻轻松松又拿了三四万的提成。我是每天苦哈哈的,我管着分厂、车间,我得罪的人太多,我也不用合纵不要连横了,我还是看看你的稿子,我回去再好好琢磨吧。”
范文章说,本来工派的田县安就势单力薄,他也是背水一战、拼死一搏,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他不参加竞聘,工派将会瞬间土崩瓦解、片瓦不存。可惜的是,曾经工派的葛成龙,又临阵逃脱,举起了白旗,有倒向新兵派的可能。马虎腾不足为虑,空降兵一个,他讲的东西肯定是假大空,职工代表不会买他的账。杜文艺在厂里经营多年,平常也有几个要好的人,肯定会为他摇旗呐喊助阵,他媳妇的能力也很强,他家的亲戚在厂里也有几人,他的上面也有人,他有可能会立足不倒。
袁梁看看时间不早,约好晚上在小灶聚餐的事,就回去了。
下午上班,程远方几个人躲在小接待室打起了牌,整个工厂已经是人心涣散了,业务员们都带着手机,不耽误自己的业务就行了。
有人打电话给袁梁,是徐有才,说是在试验中心,让袁梁过去。袁梁来到试验中心,门口的两棵绒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袁梁的眼前忽然间涌现出了于爱华的样子,工作组进厂的那天见了一面,从那再也没有见过她。袁梁的心隐隐一痛。
门是掩着的,袁梁进去,里面已经大大变样,到处脏乱差。车间内是阴暗的,徐有才、辛伟峰正站在窗户前,两个人也不管禁止吸烟的标志了,两个人都在吞云吐雾抽着烟。见袁梁进来,两个人打着招呼。
到处是灰尘,没有能坐的地方,袁梁问道:“你们两个真清闲,躲到这里来了。”徐有才说:“我们也不想闲着,这不是车间里的活都不多吗,活不多,保养保养设备,设备事故也就少了,维修也就少。”袁梁问辛伟峰:“这段时间又看闺女了吗,怎么样啊?”辛伟峰把烟屁股扔在地下,狠狠地踩了踩:“我那亲闺女还是那样,还是不理我,还是躲着我,我给的东西还是不要。好在她妈妈不到我那里去闹了,也算是平静了吧。”袁梁说:“闺女大了,还是要慢慢来,时间长就好了,你还是他亲爹。”
徐有才说:“不要扯其它的事情了,你参加竞聘的事情搞得怎么样了?”袁梁说:“哎呀,谢谢,你们两个还是老味没有变,还知道关心我。别的事情我也干不了,我现在竞聘的演讲稿是写好、定稿了,就等着参加选聘演讲会了。”辛伟峰说:“王明安跟我说,你就是忙着你自己的业务来。”
徐有才说:“长话短说吧,曾经有人把你列为学派的三剑客之一,承不承认都无所谓,反正学派也没有了。但是,现在我也不说市政协的哪位了,你是知道的,昨天他跟我聊天,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倾向周某的,周某首先安排他的哼哈二将上蹿下跳正在忙活着。你最好也要能明白点事儿,在一机厂就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自己看着吧。”
袁梁说:“你说的意思我完全明白了。我应该是一个比较独立的人吧,谁当一把手,我都是一样,这算是我的态度吧。他能当上总经理,能带领一机厂走向辉煌,我又能说什么、能做什么呢。”
徐有才看看袁梁没有说话。
辛伟峰说道:“我们两个虽然没有参与选聘,我们也知道选聘工作实施方案的过程,首先是要面向全厂职工代表进行演讲,职工代表要给你们打分。你参与选聘,肯定要面对这个问题。不瞒你说,我们两个都是职工代表,已经有几家都在找我们了,有的送礼,有的许愿,我们也想知道你是什么想法。”
袁梁说:“这几年,我和车间打交道少,我接触的人也少,自己也年轻,人脉和人缘肯定都谈不上,现在我自己也没法去找人家,也没法送礼,但是我肯定会去积极参与竞聘。”
辛伟峰说:“一点不动肯定不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两个也给你出去传传话,反正第一轮、第二轮、第三轮都不是一个人进去。我能说周晓的好,也能说你的好,你说是不是?”
袁梁笑了:“谢谢,如果你在说别人好的同时,也能给我说上几句话,那我就谢谢啦。我当然想要取得好的成绩,当然也想名次往上靠。”
辛伟峰说:“王明安那里,你放心,我去给他说。你出差带回来的钱,你给他打了电话,你前段时间还给他说,把工时单全部整理完,他们车间人少,这一次就发了两个月的工资,王明安心里明白着呢。还有五分厂那里你也放心,我去找老盛,那天发工资,你不是还让王明安喊着他了吗,这两个车间没问题。”
徐有才说:“谁能跟谁说话,谁能给谁投票,还真不好说。你说我原来响当当的兵派,现在我还是兵派吗,现在的兵派是谁?我和甄某,徐某、王某才是正宗的兵派,现在的兵派不是原来的兵派了。有些人打着原来兵派的旗号招兵买马、招摇撞骗,我是很看不惯。我可以给你说,我不会给他们投赞成票的。现在的设备处,就我们那处长,那是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投票时,我有我自己的判断。我们两个会尽其所能,看看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袁梁说:“我当上总经理的希望太渺茫了,我也不能给你们许愿,我也不能给你们什么。”辛伟峰说:“你这样说话就太见外了,当初我们两个出国时,我们心里都明白,你可没想到今天利用我们,咱就是兄弟情。”袁梁说:“我先谢过,你们看着办吧,我现在什么也不说,我心里记着。”三个人先后走出试验中心的大门。
辛伟峰、徐友才走了,袁梁站在那里,再次仰头看着两棵绒树,绒花在高高的枝头绽放,鲜红娇艳,阵阵香气从鼻孔涌入,沁人心脾。袁梁久久地站在树下,仰着头贪婪地呼吸着,难忘青春岁月,难忘奋斗的历程,也难忘懵懂的爱情,难忘曾经的白玫瑰、黑玫瑰。这一次,绒花树为我作证,我将开始一段奇妙的人生历程。
袁梁来到档案室,坐在那里沉默着。王美春凑了过来:“咦,你身上怎么有香味,你是洒了香水,还是和哪个女人鬼混了?”
袁梁笑笑,他的笑一定是苦的,他一把拉过来王美春:“这不是,我正和这个女人鬼混来。”
外面有敲门声,两个人静静坐着。门外的人走了,王美春坐在袁梁的腿上,脸上红晕未退:“没事,你刚进来时的香水味,你还没说呢,在这竞聘最紧张的时候,你又是在哪里和哪个女人在一起亲热呢。”袁梁想了想说:“我在试验中心那两棵绒花树下待了一会,那不是花开正艳嘛,就是那绒花的香气,你的鼻子太灵了,狗鼻子吗。”
这时候有电话打来,袁梁看看,靠在窗户前。袁梁接通电话,对面劈头就嚷着:“袁厂长,我什么时候都喊你袁厂长,你不会把我忘了吧,我也是上次增选的职工代表呀,别人都给我打招呼了,你怎么不给我打招呼啊?是不是太生分了,我可一直把我当成你的人,你怎么眼里没有我呀,我就是这样的干相好?”
袁梁压低了声音:“蒋蔚秋,我现在身边有人,你咋呼什么,你那里我还用打招呼吗,我还用说吗?你肯定是向着我呀,咱俩这种关系我还用多说。”蒋蔚秋说:“那你也不能只等着吧,就等着别人上脸找你。”
袁梁说:“我不和你说外话,现在竞争的人太多了,关系错综复杂,我还能指望自己干上总经理吗,我就是积极参与,所以我就没有像别人那样活动。我不知道,原来在食品厂还有谁是职工代表,唐汉平我是知道的,我也知道你是,食品厂那边都是年轻的女孩子,我就交给你了,看看谁还是,给我助助威吧。我当上食品厂厂长的时候,把你弄到了食品厂去,万一我要是当上总经理呢,工厂所有的职位随便你挑。”蒋蔚秋那边哈哈大笑:“我就喜欢你这样,反正吹牛不上税,说说大话痛快痛快嘴。我也顺着你的话说,其它的我也干不了,如果你当上总经理,我就到出口处去,那是你的老地盘。”
袁梁说:“你们四分厂那里是田县安的老地盘,根深叶茂,你可别轻举妄动。”蒋蔚秋说:“我管他呢。大家都知道,他在我这里,没有吃上肉,惹了一身骚。我说什么,他也只能忍着。而且这几天他明显不一样了,原来都是吴厂长给他撑腰,现在谁能给他撑着?完全没有原来的威风了,现在和人说话都不一样了。”袁梁说:“你看着办吧,适可而止。”
蒋蔚秋说:“别忘了你的承诺,你当上了总经理,一机厂的职位随便我挑。我就是你的人,我可没忘我是怎么进的食品厂,这次我也给你鼎力相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袁梁说:“你别赴汤蹈火了,你那一身肉要是烧起来的话,火更旺。”
蒋蔚秋说:“你很忙吗,你多长时间没见我了,我这一段时间可是减肥啦。”袁梁说:“别啰嗦了,明天我到车间去。再见。”袁梁说着,挂下电话。
王美春看着袁梁:“你,你,你是和蒋蔚秋打的电话,我就说你在食品厂不会做柳下惠,果不其然,你还是下手了,你听你和蒋蔚秋说话的样子,好亲热啊,干相好啊,哈哈,还是我给你俩牵头的。哈哈,四分厂的关系乱着呢,没想到你虎口拔牙,你的根渗透得那么深。”袁梁笑笑:“你这说的什么呀,就是食品厂的几个同事,她们当然希望我更进一步。”王美春揽着袁梁:“还有我呢,我比她们更希望你更进一步。我,我也给你串联去,你都答应蒋蔚秋了,你要是当上总经理,我也随便挑岗位,我不在这档案室了。”袁梁说:“你还是消停消停吧,你在这里多悠闲。再说了,你这里就是我休养生息的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