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二人只好带上尤雅出发,属于走一步带一步吧。
飞到亢市,为了出行方便,姜惟还带二人去租了辆车。
先找地方让尤雅住下,然后任由姜惟犹豫个把小时,他俩才又走。
沈在心握着方向盘,还带点微笑,丝毫看不出任何的心虚和紧张,而副座上的姜惟不但一个劲儿看他,还时不时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手指微微颤抖。
“在心,你没有点不自然吗?”姜惟不敢相信地问沈在心。
沈在心微微点头,带着一丝笑容,轻轻说:“放心吧,我心态好,做了最坏打算,大不了被轰出来。”
也对。
姜惟叹气说:“我小的时候,我爸还是很疼我的,如果没有他跟我妈的婚变,我觉得我会很幸福。”
沈在心问:“为什么婚变?”
姜惟对这个话题都已经麻木了,不想讲,但还是讲了:“主要还是生男、生女的问题,我妈生了个女孩,而且她拒绝要二胎。然后我奶奶、爷爷就逼她,那个时候,她就在为出国留学做准备了,我爷爷、奶奶就逼迫我爸,让他以离婚威胁,不逼还好,逼了就真离婚了,然后离婚讨论我的归属,我爷爷、奶奶坚决不让我爸要我,因为这样的话,妨碍他再婚生男孩,但我妈要出国又带不了,于是,我妈跟我爸商量,先把我爸认领我,然后她做通我外公、外婆的工作……”
她苦笑说:“我没人要了。真的,我外公、外婆完全可以不用管我,你说呢,但他们还是来接我走了,从我爷爷、奶奶这两位狠人手里接走的。接我走的时候,我爸又不免后悔,怕我到象省无法接受良好的教育,又给我外公、外婆商量,等我上了中学,自己能照顾自己,把我接回来在亢市上学,于是我后来就又回亢市上学。”
沈在心分出一只手掌,拍一拍她的手。
姜惟说:“我估计我妈就跟尤雅一样,她还是打算回来复婚的,但她没想到的是,我爸很快就再婚了,还生个男孩,她崩溃了,就干脆不回来了,该怎么说怎么说,女人总更在意自己的第一个。我爸?我爸这人,其实心里想得挺美的,随着越来越有钱,他应该是两个都想要,因为他还不停骚扰我妈,经常打电话,还假装要接我外公、外婆到亢市照料,甚至让杰克杨叔叔去美国,阻挠我妈再婚。”
沈在心愣了一下。
姜惟说:“你今天过的日子,其实应该是我爸最羡慕的日子,他没实现,而你实现了,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呀?”
沈在心苦笑说:“我得意什么呢?我也不是非要娶两个,是你们勾结在一起,我是被出卖的那个。我一三五,二四六那么排,一开始还觉得艳福齐天,现在就觉得都快被你们折腾死了。”
姜惟一点也不同情他,“哼”了一声说:“谁让你不锻炼身体的?”
沈在心说:“我从小到大,身体都很好,除了没打过架,病都很少生的,而且我也在锻炼……”
他觉得跑题了,追问道:“那他怎么就不关心你了?”
姜惟说:“也不是不关心,一来事情多,二来他就是那么个人,你见了你就知道了,三就是现任的那位阿姨怕他因为我,跟我妈死灰复燃了,只要我们往来一多,她就任性撒泼,他们终于生了个儿子,我爷爷、奶奶捧在手心里生怕化了,现在惯得不像样子,对我极具敌意,只要我出现,他就没事找事儿,跟他妈一样,我打过他很多回。”
她补充说:“所以我觉得我回来看不看他们,其实无所谓,要不是你妈妈劝我,我根本不想回来。”
沈在心拿自己的心路历程开导:“人要学会释怀,很多人不是不相爱,也不是心怀恶意,只是自私自利,坚持不下去罢了。”
姜惟说:“也对。我坚持下去了,至少得到你半个,我在这儿还有一栋房,长期没有打扫,没敢让尤雅那个挑剔鬼住。”
二人说着话,车子却不见停,驶在亢市这座充满诗意的城市里,沿着镜湖边的道路前行。
镜湖的美景如画,湖水碧波荡漾,岸边垂柳依依。
顺着姜惟指的道路,沈在心来到镜湖六云山一栋别墅庭院前。
姜惟深吸一口气,拉着沈在心就要进去。
沈在心连忙拉住她,去后备箱拿上一套可供收藏的线装书。
这是根据姜惟口中姜先生的喜好,由沈母动手,从沈父那儿偷出来的,是一套清末版《书集传》。
走进庭院,穿过一段石板路,拾阶而上,两侧一边是花园,一边是个不小的私人停车库,里头已经停了两辆车。
姜惟电话响了。
是姜东亭催问她到哪了。
她一听就生气,反而不紧张心虚了:“就在你们家门口,都已经进来了。”
姜东亭说:“绕道西面的花园来,我在室外餐厅这边陪客人呢,正好让张总来了,给你介绍认识。”
姜惟大吃一惊:“哪来的张总?就你说的那位初创公司的张总?爸,你不要给我来这一套,我带着我老公一起回来的,你要当面给我介绍对象呢?”
姜东亭哼哼一笑:“对。你老公。你出息了,回家知道带人了?多少钱呢?我给他双倍看你现原形不?”
姜惟气得挂了手机,问沈在心:“结婚证带了吗?你拿着我手里的东西,我翻翻包,老姜的意思,我是雇你回家给他看的,啀,他有才不,要付双倍,让你当场承认,我现原形。”
沈在心也大吃一惊,忍不住问:“为什么他就不相信你成亲了呢?”
姜惟亮一亮白玉小拳头。
暴力倾向吗。
沈在心连忙说:“我可以证明,你绝对没有暴力倾向的。”
姜惟说:“他能信吗?我从象省回来上学,外地转学生,别人眼里的乡下丫头,正盛行校园霸凌,你能不跟同学打架?这个印象就是这个时候有的,加上我也喜欢揍他儿子……他又没有跟我一起生活,他也不了解我,于是带着这种偏见一直到现在,记忆里最后一次,应该是我打杰克杨儿子那一回。”
两个人停在台阶下,直到姜惟从小包里拽出一本结婚证。
她边气冲冲走着,边连珠炮一样给沈在心说:“姜大佬傲慢吧,都不带让我们进屋的,手里有东西没东西也不管,喊我们到别墅西侧的室外餐厅,我给你说,你要将来这样对我们的女儿,哪怕是百香,你看我跟不跟你吵架,我看到跟前尴尬了,到底丢谁的脸。”
一路走过去,沿着草地上的石块,绕过墙角,就看到一位身着唐装中年男子放松地坐在长石桌旁,他的对面,是两位背对着坐的男的。
毫无疑问,正面看到的那人就是姜惟的父亲姜东亭。
随着走近,姜先生也看到他们俩了,举起手,扬手示意,随后,两个客人一起转过脸,看过来。
实际上沈在心和姜惟对他们都不太在意,更不会有眼神接触,完全是陌生人,等再走近了,沈在心就彻底看清姜东亭了。
姜东亭身形魁梧微胖,国字脸渐渐圆了,加上脸颊两侧福禄寿大耳朵,面容和蔼,春风满面,大有扮演佛主的长相。
看到沈在心跟姜惟一起来,手里还带着礼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等到跟前,他就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沈在心身上,眼神中带着审视:“心一,他是谁?”
姜惟挑衅一样,一挽沈在心的胳膊,“爸,这是沈在心,医生,我的老公,我再重申,我们已经结婚了,而且结婚前一夜,我给你打电话,你给我说,我是想创业给你要钱的……”
姜东亭愣住了。
他应该是有印象。
但那时候,王建洲的资金还没到账,心相融医院特别缺钱,姜心一确实想过找家里想办法,经常打电话要钱的。
场面尴尬了,因为是站在人身后,沈在心都看到一个客人从后面拉扯一下另一位客人的衣裳。
来相亲的,碰到别人带着老公回家,这是什么感觉?
好在沈在心已非吴下阿蒙,只犹豫了一下,就上前去,试图冲淡尴尬,自我介绍说:“爸,我叫沈在心,是江省余市人,都是我们太忙,领证之后一直没顾得回来,这不都八月十五了,就想着……”
姜先生脸色极难看,否认说:”你等等,你说你是我女婿,有什么凭证,啊,一天五百,还是一天一千,你只要说实话,我给你双倍。“
他试图挽回,给两位客人说:”开玩笑的,现在不是那些大龄女青年,怕催婚?拿钱雇个人带回家给父母看。”
姜心一故意笑得跟花一样,上去几步,站到他跟前,结婚证交他手里了。
姜先生一把扔了:“我不看。我心里有数,就这种假证好办,都没人查验的,我给你说我当老师的时候,我班里的学生是撒谎一个,我拆穿一回,撒谎一个,我拆穿一回,你想骗我?”
他是面朝客人,给两位客人说的。
姜心一弯腰去捡结婚证了:“你信不信都没关系,最近网上流行的风气就是有那么一些人死不认真理,只认立场。以前杰克杨放个屁,他都夸比花香,现在杰克杨好话说尽,人家都说他想毁掉国家,弄垮社会,这些人逢外必反,逢富必仇,每次都站在真相的对立面,而且死不认账。”
姜先生拎着茶壶,手持天珠手链,半起身说:“对。我不认。我坚决不认。我就不相信。我就知道你回来,目的就是让我出丑的,我尽心竭力,作为父亲给你找品性好,有前途的如意郎君,你呢,以气死你爹为目的,我能认吗?我要一认,我人都气得没了,姓沈的,你给我走,我不认识你。”
沈在心说:“那行。爸我带了点礼物,我给你放这儿,然后我在外面等一下心一。我俩是真结婚了,我们不但是合法夫妻,还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来的时候,心一就怕闹误会……”
姜东亭都冲出来了,拱着沈在心的半边身子,挥手说“走、走、走”,姜心一又从后面拉着她爸,口中念叨“爸,你干什么呀,我们那么大老远来”,然后,沈在心把自己带的线装书递给姜东亭,姜东亭没反应过来,就接手里了,接了后悔,想扔,看看是线装书,怕扔散了,没舍得,还翻开看两眼,就又抱着书赶人走。
沈在心到外面车里等了一会儿。
姜惟打电话过来说:“老公你先走吧,找个地方住,我在家里跟他掰扯、掰扯,他现在就跟脑子出问题了一样,坚决不认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