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气走之后，马上好几个领导打电话，想说服沈在心。
沈在心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勇气和智慧，因为环球许诺给搬迁费用，他们就认为给钱很重要，就觉得可以反过来试图说服自己。
我沈在心是要了2000万，但我只是要个团队工资，我不是唯钱论，你们认为给我钱，就收买我了？
我就必须得同意呢？
跟他们在电话里讨论。
一讨论，就是什么大局观。
他们的大局观就是你不答应，环球不来，只有环球来，环球入驻，市里才多一个规模可观的商场。
都讨论得心累。
毫无疑问，他们之前不允许金城百货倒闭，是中央国际这个综合体需要保留它，现在如果环球进来，他们不在意谁来做，他们要的是有人做，现在的逻辑就是，别人更大，它来了，你们还想做的话，那让别人施舍你点搬迁费，你们到小楼上不是两全其美嘛？
你讲你的理由，那是你的理由，是站在你的友谊商场上，最大也是站在金城百货上。
他讲他的理由，讲的是对当地的影响，对中央国际这个商业综合的意义，讲的是服从大局。
沈在心都开始琢磨怎么反向威胁一下。
我们签合同，签的是现有基础上托管。
你非要给我挪个地方，那之前这个协议还有效吗？
这是你们违约了呀。
我不但不参与，2000万我也是不还的。
不但不还，我还追究违约责任。
前期我的准备工作，我的招商努力，我为托管我聘用的人才，眼下商场里我打起来的隔断，我做的装修。
单论那些隔断，一般商场装修，收费是80-120每平方。
你们要一一支付掉。
他给鲁书记打了一个电话，讲了一下情况。
这事儿鲁书记等于是他们的中间人，现在情况有变动，对方要毁约，而且还用“服从大局”的理由，自己要律师过来下通牒前，总要跟鲁书记这个中间人说一声。
鲁书记也懵了。
他说：“怎么这么巧呢，托管给你，合同签了，托管费打了，他们又招商招来个环球？”
其实他觉得环球要干，以环球的实力，从谁能做起来的角度看，确实可以让沈在心和友谊商场靠边站了。
但问题是，一开始谈托管，沈在心人家是不愿意的，顾虑重重，大家坐在会议室了，个个都愿意给他排雷。
这么一搞，你还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他请求说：“在心呀，你别气急败坏，你让我打个电话了解一下情况，如果已经这样定下来了，我肯定支持你维权，你2000万托管费还不还，起诉不起诉，要不要其他赔偿，这要看法院怎么断，我中间人，我不干涉，可不能说我居中介绍，我就只允许他们撕毁合同，不允许你维权。”
挂了电话。
沈在心就等他消息了。
当时信誓旦旦，还要用恐龙来扛狼呢。
结果恐龙被环球牵走了，人家接管地盘。
一旦金城百货挪到小楼上去，我彻底没把握做起来，而且对我毫无意义……
杨雪娇周游地州回来，已经将简版芄+专厅顺利入驻浒市新雅立华并开业，她等着给沈在心汇报，给沈在心打了电话。
沈在心就抛开金城百货的事情，去跟杨总见面了。
匆匆回到友谊商场，杨雪娇人在8楼咖啡厅里坐着，旁边是她的拎包跟班张开心。
沈在心带着姚斌进来坐下。
杨雪娇立刻带着殷切和娇羞站起来，要接他的外套。
没办法，人家都接在脸前了，沈在心也已经脱下来了，出于礼貌递过去，让她帮自己搭一下。
等沈在心坐下，杨雪娇就忙不迭地说：“浒市新雅立华那边设店很顺利，我让财务统计了一下，截至目前，店面整个花销是84万，后续经营支出上，因为有产品直接销售，交到商场会压钱，我估计还要准备20-30万用于进货，总体上来说，控制在100万-110万是没有问题的。”
张开心在一旁补充：“我姐说了，主要是你的标准太高，装出来都跟未来世界一样，手术室还讲什么洁净度，上的设备也齐全，否则的话，根本花不那么多。”
已经足够省钱了。
杨雪娇说：“因为是第一次尝试，又是在浒市，成本更高一些，其它地州店估计能控制到70万以下，这里头的大头就是手术室，我趁有时间，去很多美容院参观学习，都看了，多大的美容院都没我们肯在手术室上花钱，手术室设备齐全，而且很有科技感。他们都没我们的要求高。”
她又说：“开业之后，我在那儿盯了几天，有不少顾客很感兴趣，又是购买产品，又是办卡，又是体验，已经约出去了两个手术，我已经让咱们公司这边调度医生了，跟人家定下来手术时间。但浒市那边的小美容院我们还没去跑，如果去跑的话，我现在不建议跟白佩佩他们医院一样，是谁都放报价，因为一大堆美容医院在这么干，这些小美容院到做手术的时候，不知道选谁，而且价格透明。我们还是要在他们之中筛选，然后谈合作，这样的话，对于小美容院来说，到我们这儿手术的价格相对不透明，他们才有利润，他们反而愿意给我们推。我们也可以借这种选择性，选择一些信誉好的，人靠谱的，业务能力强的小美容院，长期合作，给他们放出一些我们掌握的技术。”
沈在心大为高兴，忍不住说：“杨姐。你这是找到工作的感觉了？”
杨雪娇娇笑说：“有你在我身后，肯定的呀，我们的店一装修完，好多浒市当地人都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围着看，都问我们，你们是修牙齿的呀，我给他们说，我们是美容产品+医美，那些人就没见过带手术室的专厅，很多人感兴趣，有人办卡有人体验，但我们的产品还是太单薄了，销售型产品太少。”
这个没办法，你对很多品牌不足够了解，你不敢引进，就算你引进，人家也不一定跟你合作。
沈在心说：“做好了，后续再谈，再谈谈你的工作计划吧。”
杨雪娇兴奋地说：“再花一两个月时间，把我们的店推广到各个地州市，将我们的业务覆盖完13个地区。”
她突然口气一转：“在心，你看我在外头脚不离地跑业务，要是完成得好，你能不能给我点奖励？”
沈在心心情大好，因为金城百货带来的不悦几乎消失不见。
他说：“这十几家店安排下来，如果资金不够，可以贷款一部分，也可以从总公司再注资，大着胆子只管干就行了，至于奖励，肯定是有的，那还用说，你就说吧，期权还是奖金？”
杨雪娇忸怩道：“都不是，你要先答应我，不好意思说嘛，除非你先答应我。”
张开心紧张地看着杨雪娇，又紧张地看向沈在心，连忙说：“我也是。老大。我一样的，能不能也奖励呀，我拿到奖励，我就会更卖力，而且我就有条件参与更多的工作，别忘了我是健身教练。”
沈在心愣了一下，问他们：“奖励还不一样？”
杨雪娇说：“肯定不一样呀，姚斌姚助理，你方便不方便离开一会儿呀。”
沈在心都预感到了什么，眼看姚斌要走，一把抓住说：“先说好，不要让我为难……”
杨雪娇摆了摆手，笑着说：“肯定不要你为难。开心，你也先离开一会儿，先谈姐的问题行吗？”
姚斌苦笑一声，还是走了。
张开心也跟小胖兔一样逃走。
剩下杨雪娇。
杨雪娇警惕地看一遍四周，不太好意思地说：“你知道的，给我一个孩子。”
沈在心局促地说：“姐。你的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其实就是为了解决你的个人问题，我才主动引进了生殖中心，现在借区医院的地方正在建设，好了之后，你可以做第一位客人，我保证……”
杨雪娇问：“孩子会是谁的？”
沈在心说：“不知道。您应该知道，这项业务必须符合伦理和监管，从合法精子库获得，根据相关规定，你可能没有权力知道婴儿的爸爸。”
杨雪娇病态地一伸下巴：“我们自己开的生殖中心，我们自己也没权力知道吗？是不想让我知道，还是能知道，但是不符合规定？”
沈在心说：“据我所知，精子选用采取双盲原则，生殖中心也不会知道，只在特殊情况下，存在医疗风险的情况下，我们才能去溯源。我也不建议你去弄清楚，因为这种伦理上的事情让人很头疼，比如说你捐出了一颗卵子，回头这个孩子找上门了，她说你她的妈妈，亲子鉴定没有问题，她要分你的遗产怎么办？具体的事情，等生殖中心成立，你要去问具体的负责人。”
杨雪娇问：“你安排谁做的负责人，不是那几个外国人吧，我可听不懂他们说话，难不成这种隐私的问题，我跟一个外国男的哇哇讲，还要找个翻译吗？”
沈在心迟疑了一会儿说：“高文鹊。我安排高文鹊做了负责人，但她不是这个专业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挂个名，我不知道后续业务发展起来，她会不会学习里头的相关规定和知识，所以具体问谁，等他们开展业务的时候，我再帮你问，你放心，费用公司出了，这是对你的回馈。谁让你对我们的企业有着那么杰出的贡献呢？你是元老，你是创始人……”
沈在心还给她竖起大拇指，夸奖说：“很棒。”
杨雪娇问：“能不能指定孩子的爸爸？”
沈在心苦笑说：“我也不知道。应该不允许吧。这个等将来我帮你问一问。而且我觉得这个没有意义，如果对方同意，又是合适的男性，干脆你跟他结婚好了，何必还要指定呢？”
杨雪娇说：“一般道理上？你说得对。跟他睡觉不就完了吗？还不花钱，他要觉得你漂亮，他说不定还追求你，为你花钱？但是？”
她请求说：“你把高医生的电话给我，我跟她保持联系，除了工作之外，这是我下半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了。”
沈在心认可。
他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给杨雪娇找到高文鹊的电话，扭头看了张开心一眼，小声问：“张开心要求的奖励，就是变性手术吧？”
杨雪娇说：“对。但要放在我之后，我们可以先结婚，结婚后，他一个同性恋，对于填写孩子爸爸什么的，我需要他，在他支持我之后，我全力支持他，比如支付他昂贵的手术费用。”
沈在心深深吸了一口气。
杨雪娇娇憨地说：“他还有一个愿望，就是给我借一颗卵子，也生个孩子，这个可以吗？”
技术性挑战来了。
沈在心半天没说话，请问变性人要生孩子难度大不大？
这颗卵子还要不要借？
沈在心无奈说：“我希望你们慎重考虑，想清楚，我也希望你们能回归正常的生活，该结婚结婚，该生产生产，该做男的做男的，该做女的做女的，我希望我身边的朋友都是正常人。”
杨雪娇瞪大眼睛问他：“我不正常吗？我再正常不过了，但你接受不了我的正常呀。你给我一个呀。是我不要呢，还是你不肯？沈在心，你说话可不能不讲良心，我接受这种方式，主要是不想纠缠你，主要是我跟她们俩是好朋友，主要是我是一个善良的女人，我不想引发一系列问题。”
好吧。
再不讨论了。
沈在心不敢让张开心直接找自己，又问她：“张开心的事情，他爸、他妈知道不知道？这是要家人同意的呀。”
杨雪娇看了张开心一眼，告诉说：“他爸不在了，他妈老年痴呆，他有个姐姐，不需要征询他姐姐吧。刚刚我给你讲了呀，他借我一颗卵子，用他的精子给他们张家留个后，尽孝了还不行吗？”
沈在心头疼地说：“反正你俩要结婚，你们俩自己生一个不行吗？”
杨雪娇严肃地说：“no。绝对不可能。借是借。生是生。我们结婚，纯粹是为了做试管方便，不是真正的婚姻关系，我不可能找个同性恋老公给他变性，给他借卵子，这是回馈，但那个孩子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没有那么脏，我不爱一个人，我绝对不可能给他生孩子。”
行行行。
宁愿买来试管。
她又说：“我跟张开心结婚之后，我就是他的家人对吧，我签署同意书，是不是能解决他不能手术的问题呢？”
沈在心又说：“这个我也不清楚。”
杨雪娇电话响了。
她看了一眼，给沈在心说：“晚饭要不要一起吃，刘玥玥刘总给我打电话了，就我们俩，要不你也去，我们一起吃个饭。”
不去。
搞这种暧昧晚餐，除非我不想活了，现在回家都不是一个揍，而是乒乓球女子双打。
沈在心拒绝了。
他说：“我还有事儿，要不你给张开心说，我原则上是同意他了，但我还是希望他想清楚，不要随随便便决定，否则我们手术做了，将来后悔，闹着让我把一切都接过去，我真的做不到。”
杨雪娇大概是脑补了那种场面，笑得前俯后仰。
正好鲁书记打电话了。
他想避开张开心，接起来说了两句，等张开心一路小跑到跟前，贴在面前等他打完电话再说话。
沈在心捂着听筒给他说：“你的事情，你姐也给我说了，你直接问她，我这边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先走了。”
跟鲁书记通着电话，沈在心8楼顺道看一圈。
8楼也要上原膳，已经圈起来在装修了，这让沈在心感到欣慰。
最起码现在的原膳能自主了，跟一只虫子一样，它会动了，不用自己天天赶在后面撵着，自己只需要看他们的工作规划就行了。
鲁书记在电话里说：“我已经打过电话了，其实这个环球，是市政府以前联系的，因为没有了消息，以为他们不会来了，结果现在人家回来了，结合人家的体量，想到人家上下游整合的能力，大家都觉得放弃了太可惜了，你可能做成，可能做不成，人家有实力，人家一定能做成。”
沈在心不快地说：“我就可能做成可能做不成，他们一定做成？”
鲁书记说：“我给你说的是别人的想法，不是我的。你想呀，他们认为就算是赔钱，环球体量大，它能赔很多年，它也不会说关张倒闭，就关张倒闭吧。大家对你的信心不够。你看这样行不，孙书记要针对这个事情，亲自主持会议讨论，要不你一起参加？哦，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孙书记点名了，你必须参加，而且还要谈你的看法。你要觉得这个事情还可以做，还愿意做的话，你就准备一下，明天上午8点，准时到地区迎宾馆。”
沈在心说：“我去打酱油吗？开会？都决定了还开会？”
鲁书记说：“你糊涂呀，你起码要争取，争取不了，你证实你自己也是符合要求的一方，是他们毁约你，你才好谈违约的事情呀。”
也对。
鲁书记说：“我跟孙书记也通电话了。孙书记一再问我你的情绪，我感觉他的立场至少是中立的，如果你努力一下，你和环球的方案能够不相上下，孙书记就没什么话说了。”
沈在心说：“主要是实力，我没他们有实力，大家都在讨论实力上的问题。”
鲁书记带着讥讽说：“你医院在，你友谊商场在，你前妻刚刚拿到二十亿，你给人说你没实力？你开玩笑吧，环球要在全国做生意，而你的大本营在余市，资金分配上，你说你没有环球有实力，是你在骗我，骗孙书记，还是在骗你自己？晚上回去跟你老婆开个会，找找环球的弱点，搞好了，金城百货还是你的。你以为我不知道，金城百货就是你跟惠好2店竞争的战场。”
也对。
没办法。
这时候想撤，必须拿走2000万违约金不退，道理上自己站得住呀。
当然，想拿走，你也没那么顺利，你见过政府牵头给你的官方性质的付款，你可以顺利装自己口袋？
不经法院，自己揣了，给人家说这是你收取的违约金？
就算是经过法院？
你还是多想了，在不存在太大过错的情况下，几个私人企业跟当地政府打官司能打赢的？
原则上你赢不了。
你一定要赢，上诉到高院了，出地方了，法院也大概率给你们调解。
没办法。
已经进退两难。
沈在心又动身回家。
一路上都在想明天到商务局参加会议，怎么跟他们讨论环球入驻。
这一次孙书记也参加了，自己该怎么发言，怎么站自己的立场。
当然，考虑的事情里，还有回到家之后，给不给前妻、现任一起开个会。
今天她俩去金城百货，对金城百货嗤之以鼻的态度，自己提这个事情，会不会被二人直接围攻呢？
人坐在后座上，抱着自己的胳膊。
他又想到一个问题来了。
尤雅已经猛虎出笼，要不要我极力恭维她，跪舔她，把她推到前台，让她出于虚荣，为了证明她自己，帮我把这个项目谈成呢？
说实话，沈在心对她都有一种盲从，如果她干金城百货也干不成功，这个世上没人能干成功了。
环球也不行。
就是这种盲目的信任。
到家后，下了车，给姚斌挥手再见，他就提着自己的包，带着忐忑进家了。
爸妈在家。
尤雅和姜惟不在家，去友谊商场7楼健身去了。
沈在心懊恼得不行。
你说自己从商场离开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问一声，现在自己回来了，两位健身达人健身去，不知道健身到什么时候。
他所不知道的是，尤雅和姜惟此时坐在了商场给他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是王经理、钱争鸣等几个营业部高管，还有企划部的高管，大家正在进行大促总结。
虽然很多人在腹诽，老板老婆是个什么职务？能要大家一起开会就一起开会吗。
但夏总已经打过电话给王经理，王经理战战兢兢，他们到了办公室里，就跟着战战兢兢了。
王经理小心翼翼地陪笑，汇报说：“其实沈总都让我们总结过了，他这个人有总结经验的习惯，要不要我把上一次总结的内容给您找出来？”
尤雅面无表情地说：“我主要是为了还原过程，那你就口述吧，大促最成功的原因是什么？”
姜惟想笑，忍住了？
什么总结经验？
其实是为了还原过程，尤总想知道她前夫是怎么做到日销售1000万的，不敢相信这个奇迹而已。
姜惟也想知道怎么做到的。
虽然她对日销售1000万没有什么概念，但是却知道，这么多钱，估计都快把商场买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