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在心也是忽视了，想一想，也就是估计尤青山对这样的技术感兴趣，想投资，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几天，惠好突然被大把的负面新闻笼罩。
人说黄家新都是表面风光，外头欠了好几个亿不还。
人说当地水灾，黄家新那么有钱，个人只捐款了500块。
人说他不把员工当人，有视频为证，不但辱骂员工，还动手殴打过。
人说他好几个老婆，每天过的都是纸醉金迷的生活。
人说小黄总在娱乐场合调戏姑娘，被哪个姑娘一膝盖顶在那个地方，在家躺着哼哼，好几天没出门。
……
因为钱争鸣差点被打，当地就突然多了这些流言蜚语。
甚至一些本地网站和论坛上，真真假假，还冒出一些人要实名举报，但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沈在心听人提及，都差点儿怀疑是钱争鸣干的，因为他才被黄总堵过呀。
但不是。
钱争鸣哪有那么大能量？
欠款老赖，面对水灾麻木不仁，虐待员工，卖假货，太子调戏良家妇女……这些声音足以让惠好乱成一团。
所以接下来的大促，越促越没人，甚至他们的机器人跳舞，机器人还倒了好几个，被人抓拍上那尴尬的一幕。
是谁干的呢？
很快，钱争鸣给沈在心打来电话，也是谈论这个事情的，问沈在心：“老板，我听说黄奕威调戏女的，被人家打了，可能要断子绝孙。”
沈在心想也不想就说：“我也听到了。这是个假消息。那个地方被个女的顶一下，不至于，真有问题也应该去医院及时救治，不会多严重，而且黄奕威这个人，我听人提起过，周围人都说他不错，你对他该很熟才对，你觉得是真的呢？还是你觉得这一大把丑闻，是我拿钱炒作的？你太看起得起我了。”
钱争鸣说：“问题是这事儿弄不好是真的，会不会断子绝孙不知道，但他被人顶在裤裆上是真的。”
他想了一会儿说：“监管部门的陈科长，就是她，黄奕威已经两三天没出门了，也是真的。”
沈在心还是不信。
他是医生。
他太清楚了，那地方虽然很脆弱，但用膝盖顶，机体有自我保护的功能，一疼就会缩起来的。
沈在心说：“打听一下这消息是谁放出来的，背后有什么目的，其它不要信，我是医生，我能判断，而且要是真有问题了，黄总就忍气吞声了？”
钱争鸣解释说：“人说这姓陈的女的，很有背景，黄奕威他们不敢报复。”
那也不至于不敢治病吧？
钱争鸣打这个电话，该不是想弄清楚，是不是我这个竞争对手干的吧？
但这个事情，确实像是有着什么目的。
别说黄奕威风评还不错，黄总对他寄予厚望，并不让他掺和那些烂事儿，大学毕业之后，还把他送到政府工作，就算他是纯粹花花公子，在酒吧里头玩，跟人家起了冲突，吃点亏挨几下有什么要紧的？
至于闹得网路上都是声音，几乎尽人皆知了吗？
沈在心记得自己手机上还有陈心茹的电话，直接给钱争鸣发过去说：“陈科长电话我还在留着，你感兴趣的话，你直接问问她。”
调出来电话号码之后，手机屏幕就停留在通讯录页面，沈在心也没在意，随手就揣口袋里了。
片刻之后，口袋里电话响了。
沈在心看一眼，竟然是陈心茹，不由奇了，我正跟钱争鸣讲她，她就知道了，给我打电话了？
没那么神奇吧？
沈在心划开，电话里就是一声厉吼：“姓沈的，你要干什么呀，给我打过来，你怎么又不说话？”
沈在心一下明白过来了。
刚刚是误碰了。
但你能告诉她是误碰吗？
两个人是有宿怨的，你说自己是误碰，她可能会觉得你是没事找事儿。
那就真没事找事儿一下吧。
沈在心说：“是这样的，这几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都说你跟黄奕威打架了，还是因为上次检查的事情吗？对不住呀。我当时也是一心自保，我根本没想过真是金城百货在到处告状。”
陈心茹意外了。
她语气一变，说：“也不全是，毕竟黄奕威一直在追我，他也在煽风点火，我才去你们那儿查你们的，我爸我妈已经说过我了。但你今天突然跟我道歉，我还是挺意外的，你擅长来这一手呀？”
沈在心义正词严地说：“不是。这倒不是，最近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我觉得不简单，又心里不免愧疚，就给你打电话问问。你真把他打坏了？”
陈心茹说：“这怎么可能，他又不是玻璃做的，他听他爸那些人说三道四，以为我和你认识，给他们家下套了，要找我算账，挺幼稚一个人，他爸老奸巨猾，教出来的儿子嘛，却真的很单纯。”
沈在心说：“事实是怎么回事？这个传闻对你很不利。”
陈心茹说：“怎么个不利法？”
沈在心说：“人都说你打的是那个地方，他要断子绝孙，已经几天没出家门了。”
陈心茹说：“全是瞎编。他当时喝点酒，加上要找我算账，确实想动手动脚，我只不过威胁了他而已，威胁过了头，他这几天都不出来，还请了假，应该是吓着了。姓沈的，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我俩算是有仇的吧，你能这么假好心，还给我打个电话？道歉完，还担心我，嘘寒问暖呢？”
沈在心说：“有仇谈不上，我当时是认为你针对我，后来知道金城百货真的要倒闭，我就后悔了。”
后悔什么呀？
我也在借题发挥而已。
当时人流那么大，我根本不怕你封店，现在跟你和气说话，主要是我觉得我利用了你而已。
陈心茹冷笑说：“这流言真够恶心人的。好吧，谢谢你，姓沈的，谢谢你能把这件事情告诉我。”
那就好。
沈在心赶紧挂电话了。
晚上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想一想，他突然觉得哪不对了。
如果这个节骨眼上，不是自己造谣生事，不是钱争鸣造谣生事，会是谁呢？其它竞争对手？
谁获益呢？
他马上想到了尤青山。
尤青山在跟黄总谈合作。
黄总有意托管商场给他，本来他可以轻轻松松挣钱，因为自己间接提醒，黄总往对赌上谈，那么尤青山跟他签不签。
如果字不签，字还没签，他想不想接管呢？
这事儿该不是尤青山干的吧？
把这些丑闻，真的假的拿出来，放出来，惠好更受影响，生意变得更差，甚至相关部门迫于舆论还会调查黄家新。
黄家新四面楚歌，要想稳住生意，完成整改，他就只能带着加盟色彩有求于尤青山托管吧？
沈在心想确认这个猜想，一骨碌爬起来。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只是想来想去，不知道找谁验证的。
正怀疑着尤青山的阴险，尤青山打电话了。
沈在心接起来，还想带着试探，探一下这事儿是不是他搞出来的呢，尤青山在电话里问：“让你带给尤雅的话，你带到了吗？”
沈在心说：“你说那事儿了呀，带到了，尤雅什么也没说，既没同意，也没拒绝，我觉得她应该是吃了抑制类药物吧？”
尤青山冷笑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什么意思？
他信了还是没信呀？
沈在心也不会主动回过去。
这种事情，你一解释，就是你有问题，尤雅有问题，你们在密谋。
重新回到床上，心思很乱，数着星星入睡的，刚睡着，电话响了，沈在心拿上手机一看，是徐医生。
徐医生大半夜的，给自己打什么电话呀？
沈在心立刻接起来，就听徐医生焦急地说：“老板。出事儿了，尤家带着通城那边的警察，手续齐全，去了三医院，要强行检查，因为他们以为我还在三医院上班，我是主治医生，也给我打电话了……”
沈在心脑袋“嗡”地一下炸了。
大概多少分钟前，因为迷迷糊糊睡了多久，没有计时，尤青山给自己打了个电话，问自己话带到没有。
竟然只是个幌子罢了，是他行动的暗号罢了。
他哪还需要自己带话，直接带着警察，突击检查尤雅在不在三医院了。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他穿着睡衣睡裤起来，胡乱蹬一条裤子就想走。
到了外头，坐到给姜惟买的新车里，却又不知道自己赶去三医院能干什么。
尤雅不在三医院。
他们有全套手续，还会让当地的司法部门配合，这弄个啥呀，沈在心拿出手机，就给尤雅打了过去。
等尤雅最终接上，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给尤雅说：“尤雅，你干脆留在国外，别回来了吧？”
尤雅奇道：“为什么？”
沈在心说：“你爸带着通城警方，带齐了手续，突击检查三医院，一看你人不在，这问题就大了。”
尤雅说：“那有什么大的，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旁边姜惟的声音传来：“他急了，他急了是吧？”
尤雅说：“我会回去的，我不可能留滞在外国，旅游签证也有期限，你不要太担心，大不了被抓。”
沈在心呻吟一声说：“我听说美国那边，通过投资能拿到绿卡，要不我把钱打过去，你就直接留在那边。”
尤雅没好气地说：“然后我就出逃了，出逃还把你牵连上，你是包庇，是协助藏匿，而且还提供了资金，你自己又没什么钱，钱还是从公账走的，因为没办法直接汇出境外，你还要想方设法？行了，行了，没什么事儿，他们就算是控制我，无非还是为了要钱，要执行判决结果。”
沈在心想想也是。
他坐在车里，视线里，警灯正在闪烁，因为车里车外有一定程度上的隔音，听着没有那么刺耳。
警车来了。
沈在心从车上下来，意外发现，夏天竟然悄悄过去。
夜晚的时候，已经有了几丝寒意。
不断有人从警车上下来，尤青山也来了，这天气，他套了一件西服，正在捋西服。
旁边的警车，有当地牌照的，有外地牌照的。
有人迅速上前，站在门前，给沈在心亮了搜查令。
沈在心没经搜查过，也不懂，但他第一反应就是父母年龄大了，别惊慌失措，吓出毛病，不但不开门，反而又回别墅去了。
到了别墅，敲响爸爸妈妈的房间，等沈母问了一声：“在心吗？”
沈在心尽量声音放柔，让自己冷静再冷静，告诉说：“我爸醒了没有？”
沈母说：“什么事情，我们都醒了，正说外面怎么有警笛声呢，不会是来咱们家了吧？”
沈在心说：“我给你说一下情况，你们别担心啊，尤家的人来了，带着警察来抓尤雅来了。没别的什么事儿，他们带的手续我看了，是搜查令，你们该起来起来，但不要有啥，尤雅也不在家，顶多是喊我过去问问话。”
沈父说：“你去吧，我跟你妈活一辈子，啥事情没见过，没那么脆弱。”
沈在心再出门，已经有警察翻越栏杆，把院门打开了，沈在心为示配合，把内宅的门主动推得大敞。
警察又给他亮搜查令。
沈在心问：”我们当地的警察呢。”
一位外地警察让出位置，把一个穿警服的小胖子让在沈在心面前，给他介绍说：“这是你们当地分局的吴局长。”
沈在心也没啥说的。
他说：“既然你是咱们当地的，我要求家别弄乱了，别伤害我家人、孩子，该搜查搜查，该问话问话。”
抬头看一眼，尤青山大老远站着，皮笑肉不笑了一下。
这个王八蛋。
沈在心让开了，到客厅。
沈父沈母就都出来了，还推着婴儿车，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警察进来，上去的上去，在一楼检查的在一楼检查，他们很多人不熟悉环境，喊沈在心问话，喊沈父、沈母问话。
因为问到他们房间，沈母就站了起来，慌里慌张去给他们讲不可能藏个人。
就这片刻，沈母丢了婴儿车，沈在心就看到尤青山站到婴儿车旁边了，他清晰地看到尤青山脸肉抽搐了一下。
他想干什么？
他想害孩子吗？
爸妈，你们怎么把婴儿车离开一段距离呢。
一股热血上涌，沈在心顺手捞了个木衣架，飞一般冲跟前了，上去就把尤青山撞开，然后一扬手，木衣架抽在他脸上。
尤青山惨叫一声，就蹲下来了。
沈在心隐隐有点后悔，这货就跟玻璃人一样，一身病，自己撞开他，为啥还要顺手抽他呢？
他再躺地上了赖自己呢？
为了不被讹诈，沈在心恶人先告状，怒吼道：“你们都吃屎的吗，一群傻逼警察，你们谁让他接近孩子的。”
警察其实都去房间检查了。
只有吴局长是领导，在闲着，他厉声说：“你说什么呢，啊，你包庇嫌犯，你想干什么呀？”
沈在心手放身后，给父母摆一摆，不是为了真通知他们，只是用这个动作来安抚他们。
这么一摆手，他们就认为自己是成竹在胸的是不是？
沈在心大声说：“你是当地警察对吧，你是吴局长是吧，你不知道他是当事人吗，你怎么可以让他靠近孩子身边呢，他把孩子害了呢？”
尤青山站起来了。
他狞笑说：“什么怕我害孩子，你是怕我把她带走吧，吴局，我建议把这个孩子带走，这个孩子他们离婚的时候，离婚协议上没有孩子归属权，我是孩子的外公，他不一定是孩子的爸爸，我要求把孩子带走，他要是趁尤雅神智不清，自己抱走入的户口呢。”
沈父拿出手机。
他听出来了，这事儿弄不好有点不利。
吴局长当场用手一指，厉声喝道：“你不能打电话，你打电话就是通知人逃走，你知道不知道，我敬你是个老人，你敢打个电话，我抓你走。”
沈在心也愣了。
为什么异地执行，往往是让当地警察配合？
当地警察会照顾一点当地人吧，人不会那么抵触了对吧？
沈在心害怕孩子被带走，电话又打不出去，应激反应，突然一巴掌抽上去，糊在了吴局长脸上，口中道：“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对我爸指手画脚的，你不就是个小警察，你他妈的知道我是谁吧？你信不信我跟孙书记打个电话？他妈的人模狗样，信不信我用钱也砸死你。”
话出口自己都愣了。
自己听着自己的话怎么那么熟悉？
怪不得流传出来的那些视频，大家面对执法，面对威胁，面对搞不定的时候，都是一阵无法无天的话，还会大喊我爸是谁谁，敢情这根本不是有恃无恐，而是恐惧呀，眼下这真的是脱口而出，不是本意……
大爷吧。
既然如此，就干彻底吧。
沈在心问他：“你知道不知道我是当地知名的民营企业家？知道不知道我有几个企业？养活了多少人？你知道不知道你们孙书记都有求于我？你知道不知道你今天要是没事还罢，你要是拿了姓尤的钱，我明天让你脱了警服，啊？你要我家人配合，我有没有不配合，你让当事人接近我女儿，你检查他身上了吗，他要害人你负责吗？只是你要做同伙啊？”
吴局长挨了一巴掌，回身就踹沈在心一脚，因为沈在心没避，哇啦哇啦就是一阵威胁。
他就没有什么动作了，站在对面喘气。
人是脸对脸，搜查一楼的警察有人赶回来，把他俩隔开。
沈在心一看尤青山又往跟前凑，还主张把孩子带走，离自己近，能够得着，上去就又是一脚。
终于有警察醒悟了，提醒尤青山说：“你不要靠近孩子，你站开，要执行的任务里，没有说让我们把孩子带走的，一码是一码，你有主张，你给他打官司……”
这才是人话。
沈在心松了一口气。
吴局长却坚持说：“带走。为什么不带走？你不是厉害吗，你不是嚣张吗？不是我坚持，这不是嫌烦尤雅的女儿吗，抓住她女儿，她妈能跑吗？”
沈在心大怒，上去又要打他。
沈父提醒他说：“你住手，你别上他的当，这个姓吴的不是好人，他想激怒你，我已经给你姐打过电话了，我看他想干啥。”
他这么一说，几个警察就当场讨论开了。
有人劝吴局长，你不能带个婴孩跟沈在心一起走吧，你带沈在心，你也只是问个话，尤雅现在，她是官司打输了，交给经侦，是认为她可能涉及犯罪，但你没证据证明她犯罪前，包庇从哪来呢？
带沈在心走，也只是问他尤雅的下落而已。
尤青山说：“我也有人证。尤雅呢？我女儿呢。你把她害了吗？还是你把她藏到哪儿了？我怀疑尤雅被他害了，所以这个孩子我主张带走的呀。阿拉觉得这样才合理的呀。”
口音都带出来了。
沈母早把婴儿车护住了。
沈父冷笑说：“你们大半夜闯进来，谁知道是真警察是假警察，真警察你搜查、搜查呀，你靠近我孙女干什么呀，想害命呀，还要把人抱走，你凭什么呀，她多大，她犯罪了呀？”
百香终于被吵醒了，刚才那么大声音她没事儿，现在声音小了，她反而一声哭，撕心裂肺的了。
她一哭，沈在心，包括沈父沈母都心乱如麻。
因为嚎哭声伴随着她的颤抖。
沈母怀疑是吓到了，连忙抱在怀里，给她叫魂，带着哭腔说：“搜查完了没有，搜查完，都赶紧走好吗？”
吴局长理一理衣裳，想了一下，指着沈在心说：”把他带走，人在哪，我们问他，抓起来一审就说了。”
他坚持说：“把孩子带走，孩子得带走，现在当事人尤雅找不到，不排除他把人给害了，而且孩子跟他没什么关系，是被他自己报去报户口的。”
沈在心想配合也配合不了他，黑着脸说：“你敢。我给你说姓吴的，就你说话这口气，你就是有问题。”
吴局长正要上来擒拿他，外头有了动静，警察们扭头看去，是鲁书记带着一位相貌威严的中年警察进来。
吴局长坚持说：“书记，王局，这个孩子他……”
鲁书记一扬手就给他了一巴掌，黑着脸说：“你他妈的傻逼吗？”
沈在心又畅快又后怕，还忽然记起自己又是给谁打电话，又是弄死谁的豪言壮语，心虚了起来。
我真的只是为了自保，什么狠说啥，我真的不是那种有俩臭钱，无法无天的那种人呀。